吸食夢境？以夢為生？
我的目光猛地轉向那個女子。她依舊平靜地坐著，仿佛連亦銘口中那個以他人夢境為食的恐怖存在，與她毫無關係。
“那石碑呢？石碑上的劃痕……”我急切地問。
“那並非夢境虛構。”那個女子緩緩抬起眼眸，那雙琉璃之海最深處的眼睛，終於不再僅僅是平靜無波。裡麵似乎有億萬星辰在緩緩旋轉、生滅，帶著一種非人的、洞穿萬古的蒼茫。
“石碑，是真實的。”她的聲音如同古老的鐘磬，直接在靈魂中敲響，“它存在於蓬萊的核心，是‘錨點’，也是‘界碑’。而上麵的刻痕……”她的視線落在我下意識攥緊的右手上，“……是你留下的烙印。在很久很久以前，在時間的長河幾乎遺忘的某個刻度上。”
她微微前傾，那流動著月光與霞彩的裙裾如水波般蕩漾。她的目光鎖定在我臉上，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審視和……一絲難以言喻的、近乎懷念的意味。
“你問我，我是誰？”
她的唇角，終於不再是轉瞬即逝的漣漪，而是緩緩勾起一個清晰的、冰冷得沒有絲毫溫度的弧度。那是一個笑容，卻如同萬載玄冰雕琢而成，
“那麼，你呢？”
她的聲音如同來自遠古的回響：“你又是誰？為什麼你的靈魂，會帶著屬於‘這裡’的氣息？為什麼你的烙印，會刻在蓬萊的界碑之上？為什麼……你能在‘我’的夢域核心，撼動‘我’的力量？”
“你又是誰？”——這聲詰問，像一把無形卻淬滿寒光的鑰匙，猝不及防地捅進了我記憶最底層、那扇被層層迷霧與厚重塵埃封印的禁忌之鎖！
“呃啊——！”我抱住頭顱，發出痛苦的嘶吼，身體無法控製地劇烈痙攣，眼前的一切——平靜的琉璃海麵、雅致的平台、連亦銘的臉、以及那個女子完美的容顏——都在瘋狂旋轉、扭曲、破碎！色彩混雜成一片混沌的旋渦，光線被撕扯成詭異的線條。
混亂的信息洪流，裹挾著無法辨認的碎片、尖銳的噪音和難以名狀的恐懼，如同決堤的滅世洪水，瞬間衝垮了意識的堤壩。
在這片毀滅性的混沌中，一個念頭卻異常冰冷、清晰，如同潛伏在深淵的毒蛇，猛地探出頭顱，嘶嘶作響：遺忘！必須遺忘！否則……毀滅！
仿佛是靈魂深處的自我保護機製被徹底激活，一股更加強大、更加決絕的力量從意識最深處爆發出來！
如同冰河世紀的寒潮席卷大地。
冰冷，無邊的、浸透骨髓的冰冷。意識被瞬間凍結，一切喧囂、痛苦、疑惑，都被這絕對的寒冷封存。
然後……
黑暗。
絕對的、吞噬一切的黑暗。
沒有光，沒有聲音，沒有時間，甚至沒有“我”的存在感。
意識如同沉睡了億萬年的冰川，緩慢地、極其艱難地開始融化。
最先感受到的，是溫暖。
一種輕柔的、如同春日陽光般的暖意包裹著身體。
然後是觸覺，身下是柔軟得不可思議的織物，帶著淡淡的、令人安心的馨香。
聽覺恢複得很慢。
起初是極度的安靜，仿佛置身真空。漸漸地，一種極其微弱、極其規律的呼吸聲傳入耳中。
很近。就在身邊。
視覺像是蒙著厚厚的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