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安國接到兒子電話的時候,正在爬樓梯送餐。
隻有敬老院一份工作是不夠的,項安國必須努力送外賣來補齊之前那份工作的收入。
“行啊,爸的都是你的,你想要啥,回去拿了就成,”項安國氣喘籲籲地說,“爸先不跟你說了,我單快超時了!”
他剛把兒子電話掛了,客人就打電話來催了:“再不給我送上來我給你差評!”
“你們這兒電梯壞了正在修,我正爬樓給您送呢……”
“我管你咋送呢,超時我就投訴!”
項安國憋著一口氣,也沒彆的法子,隻好更快一點兒去爬樓。
好不容易爬到了十七樓,剛敲開客人的門,就聽到他陰陽怪氣地來了一句:“喲,您這送趟外賣還真是慈禧太後看火車——跟不上趟兒啊!”
老北京擠兌人不會帶臟字兒,外地人來工作的也未必能聽懂,但能聽懂的就知道,他罵得有多陰陽怪氣。
項安國一直在心裡告訴自己,忍著,忍著,忍一時風平浪靜。
就在他機械地說著“祝您用餐愉快”的時候,忽然聽到對方“咦”了一聲,然後問:“你是安子?”
很長時間沒人叫過他“安子”了。
項安國這次認真去看那客人……
那人跟他一邊兒高,胃袋卻大得很,肥頭大耳的,跟項安國印象裡沒有一個人對得上。
“您是?”
那人一拍大腿:“我!輝子啊!應輝!咱來小時候住一個院兒的您這就忘啦?”
項安國這才想起來。
原先他們還住四合院兒的時候,就跟應家不太對付,準確說,應家在院兒裡,跟誰家都不大對付。
而且項安國印象裡,最後一次見應輝的時候,他還是正常身材,怎麼就這麼幾年沒見,成這樣了?
“輝子啊,”項安國笑著打了個哈哈,“我這還有單沒送呢,快超時了,咱下回再嘮。”
他說完轉身就跑。
“留個電話啊!”應輝在後頭喊。
“您不是有我電話麼,”項安國仍舊快速往樓下跑,說著揚了揚手機,“就您剛才催單那號兒!”
“那咱下次再約!”
“哎。”
這天是周末,陶瑩原本又要被迫去坐在辦公室的,可經理才剛被先前那姑娘收拾過,人還蔫蔫兒的,周末也不往公司跑了,大家才能得以喘息。
陶瑩起了個大早,特意跑到龍潭路早市來采買。
雞蛋四塊三一斤,西紅柿是二塊五,玉米十塊錢六根,大蒜九塊一斤,鱸魚是十八到二十二一斤。
陶瑩捎了個小推車,因此買的稍微多些。
她買了二十九一斤的精五花,又買了特價六塊錢一斤的蘋果,想來想去還是給兒子又買了點兒五塊錢一斤的陽光玫瑰。
這陽光玫瑰價格也是被打下來了,先前項修竹班上同學都吃,陶瑩也隻能咬牙給買。
現在不知道兒子是真愛吃還是假愛吃,總歸還是買點兒。
她買了一大堆東西,還是去倒地鐵,拎著東西到家的時候,手指頭都勒紅了。
但心裡還是很高興的,陶瑩剛準備歇會兒,門鈴就響了。
陶瑩感覺到自己太陽穴上的青筋一跳。
她本能覺得不是什麼好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