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朗之平和朗峯父子如何激動地緊緊相擁淚流,隻提那個被哥哥遺棄的朗崖,此刻他正縮在馬車一角低著頭,努力將自己縮成一團兒,好降低存在感。
年幼的孩子已經敏感地覺察出眼前這人不好惹。
剛上車時,他因大哭之後抽抽噎噎個不停,被眼前這個令人害怕的黑袍人望了一眼,他瞬間就屏住呼吸連大氣都不敢出。
朗崖不知道接下來自己的命運到底如何,他偷偷抬頭瞄一眼黑袍人,發現他好似假寐,並未在意自己。
朗崖心裡舒一口氣,他偷偷打量,看到黑袍人左手拇指上戴著一個奇形怪狀的扳指,右手隨意放在懷裡的盒子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輕輕敲擊著,竟是分外的悅耳和諧。
朗崖並不識得眼前這人是誰,這幾天被綁架的恐怖經曆,已經讓這個平素嬌生慣養的小少爺疲憊至極,他遠離了父母親人,無依無靠,好似隻有待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裡才有片刻的安全感。
朗崖在不斷晃動的馬車上搖搖欲睡,漸漸地,車外人聲鼎沸,馬車已經駛進了雲州城。
就在朗崖睡夢中回到了娘親溫暖的懷抱時,他被人一腳踢下了馬車。
朗崖沒有防備,屁股狠狠摔在地上,待睜眼時就發現自己已經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了,那輛馬車早已不見蹤跡。
黑袍人將朗家小累贅卸了貨,吩咐車夫立即趕向城中一處隱蔽的大宅子前,他捧著錦盒快步進了後堂向主人複命。
在陸老爺的講述裡自然沒有朗崖的遭遇這一段,他隻曉得朗之平用隋侯珠換回了長子朗峯,而次子卻在事故中不幸夭折,且沒過多久,朗夫人因幼子早逝,過於悲痛也撒手人寰。
朗之平朗老爺幾個月間一連喪子、喪妻,他再也不願留在這傷心之地,索性就辭彆了眾親友,帶著長子前往窮山惡水的雷州去開辟新天地。
臨行前朗之平帶著朗峯特到陸府,感謝陸家的重生之恩,陸朗兩位當代的商界傳奇越談越契合,竟有相見恨晚之感,待談及陸家有兩位小千金時,兩人一拍即合,為長子和長女定了兒女親家,約好等陸大小姐及笄禮後,擇日迎娶。
聽父親講完,陸姝妺才明白自己家與朗家竟還有這樣一段淵源,她腦筋轉了片刻,忽然想到一個問題:“爹爹,如此說來,隋侯珠早已不在我陸家?那大姐她豈不是有危險...”
陸姝妺滿臉擔心。
陸老爺長長歎息一聲:“為父何嘗不擔心啊!沒有隋侯珠,心兒的性命堪憂啊!”
一旁,陸淑遙眼睛亮亮的:“咱們直接告訴綁匪不就好了麼,我陸家沒有珠子,綁大姐對他們一點用處都沒有。放了大姐,要珠子到彆處找去!”
陸姝妺瞪一眼單純的小妹:“綁匪有計劃地綁走大姐,目的就是得到隋侯珠,你以為他們會相信珠子不在我手這樣的說辭嗎?”
陸淑遙苦了臉:“那怎麼辦呢?如今我們陸家根本交不出隋侯珠,大姐姐她...是不是回不來了?”
而後她又抱怨:“這綁匪也是不長眼的,事先也不打聽清楚就隨便綁人!他們不應該去找十幾年前的綁匪嗎,還來找我陸家算怎麼回事?”
陸老爺揮揮手打斷了小女兒的喋喋不休,他捂著胸口使勁咳嗽一聲。
陸姝妺突然低聲對父親道:“爹爹,當年您交出的,確實是真正的隋侯珠吧?”
倘若真正的隋侯珠還在手,那一切都好辦了。
陸老爺一瞪眼,胡子氣得飛起:“那是自然!你以為你老爹是那種枉顧他人性命之人?!”
陸姝妺自知理虧,她縮縮脖子小聲道:“女兒就是確認一下...您老彆生氣!”
陸老爺也並非真的生氣,他隻要一想到下落不明的大女兒就忍不住悲傷:“你們三個的娘親都不在了,我一手把你們拉扯大,對你們三人的疼愛比彆家更甚。如今心兒遭此橫禍,我上對不起你們娘親,下對不起心兒,如若心兒有什麼三長兩短,都是為父看護不周啊!”
陸淑遙趕忙安慰起父親。
陸姝妺眉頭緊皺,現在是個兩難的境地:陸家拿不出隋侯珠,大姐的性命勢必堪憂,這根本就是個死局!
陸姝妺心裡暗恨這幫綁匪。
陸家父女回到府中,楚天闊早已等在回廊,他原本想要偷摸將陸姝妺叫出來單獨聊,不料陸老爺早已看破:“行了,天闊,妺兒已經坦白了,你有什麼消息就直說吧!”
楚天闊麵色不改,他立即轉向陸老爺:“義父,孩兒的線報稱,日前在城南一處民居看到幾個陌生人,鬼鬼祟祟,形跡可疑。那裡距真如寺不過三四裡,附近還有一條官道,地勢開闊無遮蔽,如果用來藏人和逃跑都最合適不過。”
“可有派人去排查?可發現心兒的蹤跡?”陸老爺急急地問。
天闊的行事作風一向穩妥,若不是有必要的把握和證據,他是不會輕易說出這番話的。
“是,孩兒已經派人嚴密盯緊,院裡人雖不經常出入,但從種種跡象來看,大小姐很可能就被藏在院中。孩兒擔心威脅到大小姐的安全,所以不敢擅動,特來向義父討主意。民宅那裡已經埋了釘子,一有風吹草動會立即來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