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與死去的言無忌交情如何?”
康王爺冷不丁轉了話題,鬱桐暉坦然應對。
“回王爺,學生與無忌兄同窗同寢三年,上課、下學都是在一起,平日裡時常切磋學問,也會一同出去吟詩作對,交情比之其他同窗更甚。”
“依你看來,言無忌是自縊身亡的嗎?”
鬱桐暉沉吟了一下,道:“回王爺,依學生看,無忌兄絕不是因一些小挫折就選擇逃避自儘之人!”
“哦,何出此言?”康王爺這下好奇了。
“回王爺,學生與無忌兄相交數年,對無忌兄家裡的情況也有所了解,無忌兄雖家境貧寒,但品性高潔,勤學好讀,心誌堅韌。再者,他家中尚有六旬老母要奉養,無忌兄一心隻想來日高中,出人頭地,好讓老母親安度晚年,他又怎會因為一些瑣事看不開,自縊丟下老母一人呢?!”
鬱桐暉說著,難掩眼眶中的淚水:“可憐言伯母一生為了兒子操勞,此時恐怕還不知曉無忌兄的死訊呢!”
康王爺雖生為皇族,但久經行伍,心中最重情義,此刻聽了鬱桐暉一番話,心頭唏噓不已,當即一拍桌子:“這你不用擔心,除了變不出她兒子,本王自會安排人,照顧老人家後半生妥帖無憂!”
鬱桐暉聽聞十分感動,眼含熱淚道:“學生心內深感王爺仁義,想來無忌兄在天之靈,也會感念王爺恩德!”
康王爺卻擺擺手:“本王一生殺伐無數,最不信世道輪回,人死如燈滅,死了就一了百了,哪裡還能感念什麼恩德?本王不在乎這個!”
鬱桐暉隻當是康王爺慷慨大義,施恩不圖報,心內對康王爺更加推崇。
康王爺想起趙紫蘭的一席話,不由得轉了話鋒:“本王可是聽聞,言無忌自縊,皆是由一件隱私而起卻是眾目睽睽之下,有學生在你們房中搜出了一些淫穢之物,是也不是?”
鬱桐暉如實回答:“確有此事。”
“那盒中裝的是銀子、春宮圖、同心結等物。方才你也說了,言無忌家境貧寒,依你看,那盒中物像是為他所有嗎?”康王爺緊緊盯著鬱桐暉的眼睛,叫他不得不與自己對視。
鬱桐暉被康王爺逼視著,一雙眸子卻更加淡定:“回王爺,這也是學生百思不得其解之處。”
“本王可是知道,你家資頗豐,有幾顆銀稞子自然不在話下。又正值新婚燕爾,深夜苦讀之際想到新婚的妻子,私藏同心結什麼的聊表相思,也是人之常情吧?”
鬱桐暉驚訝地抬頭。
隻見康王爺正雙目含威地注視著自己,眸子裡看不出喜怒,鬱桐暉心底十分忐忑。
畢竟是隻知讀書的一介書生,就算平日裡見過幾位學家大儒,那也隻是恭敬坦然對之,如今麵對掌握生殺大權的當權者的逼視,他頭腦裡陡然一片茫然。
好不容易才將思路找回,鬱桐暉心裡有些焦急,他慌忙解釋:“回王爺,學生是新婚不假,但自來以學業為重,絕不敢做出有辱師門之舉,又怎會攜帶偷藏那等見不得人的物什兒?況且書院每半月就可休沐一日,學生就算思慕妻子,也時常可見,沒理由如此行事。學生家裡父親母親一家幾口以豆腐作坊為生,實在算不上家資豐厚,隻是勉強糊口而已。請王爺務必明鑒!”
鬱桐暉坦然與康王爺對視,越發鎮定,不肯退縮。
他知道,自己絕不能擔上這樣一個汙名,否則不要說參加科考,隻怕還要被逐出書院,永不許再考。
這對苦讀十數年的學子來說是毀滅性的打擊。
康王爺再次猶豫了。
這年輕人的神色不似作偽,所講亦有理有據,莫非自己錯怪於他了?康王爺浸淫朝堂數十年,隻心念一轉也想到了關鍵:自己之所以先入為主地認為鬱桐暉有嫌疑,是由於趙紫蘭的一番話。
倘若趙紫蘭本人就帶了主觀猜測,那他的話可還有幾分可信?
康王爺心裡有些懊惱,覺得自己是被趙紫蘭當了茅使。
果然是自己太衝動了麼?
康王爺心思百轉之時,那名軍醫回來了。
“回王爺,屬下已經重新驗過了死者的屍身。屍體呈青白色,衣著整潔,無搏鬥痕跡,全身並無任何傷口,排除刀傷等武器致死可能。眼瞼無血點,指甲無青紫色,咽喉刺入無毒物反應,排除毒殺可能。屍身脖頸處有青紫色勒痕,舌骨折斷並微有外吐反應,麵色紫紺,全身鬆軟,符合吊死的特征。”軍醫慢條斯理地將自己的勘驗結果進行彙報。
康王爺摸摸胡子:“這麼說確實是自縊而死了?”
“回王爺,是吊死,但並非自縊,而是被人謀殺。”軍醫慢吞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