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碎金般透過雕花窗欞,灑在永安宮偏殿的楠木拔步床上。錦被下,那團小小的身影忽然動了動,長而卷翹的睫毛顫了顫,像兩隻欲飛的蝶翼,隨即緩緩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極澄澈的眸子,宛若浸在清泉裡的黑曜石,不似尋常嬰孩那般蒙昧,反倒透著幾分懵懂的剔透。
她眨了眨眼,視線落在床邊守著的人的臉上,小嘴微微一抿,竟露出個淺淺的笑靨,隨即發出一聲軟糯得像般的咿呀聲:“呀……”
徹夜守在身旁的梁渠大夫瞬間紅了眼眶,忙小心翼翼地將她抱起,聲音都在發顫:“醒了!乖囡囡醒了!”
這聲驚呼像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麵,瞬間驚動了偏殿內所有人。
守在門外的王府屬官石斛轉身就往正殿跑,腳步急切卻又刻意放輕,生怕驚擾了這失而複得的珍寶。
不多時,聞訊趕來的安南王爺疾步而入,衣擺掃過地麵,帶起一陣輕柔的風。
“小神女……”
安南王快步走到梁渠大夫麵前,小心翼翼地接過女嬰,將她貼在自己溫熱的懷裡。
小家夥似乎感受到了不一樣的氣息,但絲毫不懼生,小腦袋在他頸窩蹭了蹭,小手無意識地攥住了他衣襟上的徽章絡子,又發出一聲滿足的咿呀。
安南王爺看著懷中女嬰兒粉嫩的小臉,淚珠滾落,卻笑得溫柔:“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神女徹底蘇醒,就是對王太後和大祭司的最大反擊。
此時,殿門再次被推開,一身玄色衣袍的高瞻走了進來,身後跟著我。
往日不苟言笑的高瞻,此刻臉上滿是急切,腳步都比尋常輕快了幾分。
他走到安南王身邊,目光落在女嬰臉上,聲音放得極柔:“她蘇醒過來,往後的事情就好辦多了。”
我聽了這句話,疑惑的看向高瞻,總覺得自從沉船艙底上來後,他就哪裡不太一樣了,對這孩子的關注實在太多。
許是被這嘈雜的聲音吸引,女嬰轉過頭,烏溜溜的眼睛望著高瞻,小手揮舞著,像是在打招呼。
高瞻心中一暖,伸出手指輕輕碰了碰她的小臉蛋,觸感軟得像上好的羊脂玉,心都要化了。
“王爺,小神女醒轉,王太後的陰謀指日可破,真是天佑南詔。”
王府屬官石斛樂嗬嗬的說道。
旁邊的梁渠大夫也是滿臉欣喜,眼中滿是對自己醫術的欣慰。
自從知曉舉國尊崇的王太後可能並非真的雪山神女後,安南王府上下人心惶惶,因為他們麵對的是權傾一世的王太後,以及擁有至高神權的大祭司,二者其一就極其難撼動根基,更遑論二者聯合了。
如今真正的神女平安蘇醒,無疑是一劑有效的定心丸。
正說著,殿外傳來沉穩的腳步聲,高瞻與安南王爺並肩回頭。
卻見皮皮魯將軍一身勁裝,顯然剛從王府外查探回來,臉上帶著些許風塵,眼神卻銳利清明。
“回稟王爺,刺客已被儘數誅殺,院中現場已清掃完畢,再無痕跡。然,王太後派遣了侍衛前來,想要帶走小神女!”
安南王聽聞此話,眼神立即變得銳利:“王太後這是等不及了。本王還沒有拆穿她的身份,她竟然自己送上門來。暗殺不夠,竟還敢明晃晃來搶人!”
“王爺,那領頭之人,便是前日來我王府的刀客兄弟!”皮皮魯趕緊稟告了另一則消息。
安南王爺立刻回頭看向高瞻:“高先生,那刀家兄弟是您領來的,莫非,您一早便知曉他們的身份麼?”
高瞻理所當然的一點頭:“是的。”
“之前怎麼沒聽高先生說起過?”
高瞻再次理所當然的一點頭:“王爺並未問過,所以吾並未明說。”
“......”
高瞻如此直言不諱,倒是讓一向精於算計的安南王爺啞口無言。
“高先生怎會跟他們一路呢?”
安南王最終憋出這麼一句話。
“刀客四兄弟是貴國王太後派遣到鬼市,延請雪醫梁渠梁大夫的,恰逢吾也在梁大夫處,遂應邀前來。”
高瞻避重就輕,沒有透露任何關於盛放的信息。
“王太後請梁老神醫做什麼?莫非,她身體有恙?”
“吾遠在千裡之外,自是不知。但王爺久居王城,也對王太後的消息知之不詳嗎?”
高瞻反唇相譏,立刻回懟過去。
那確實是的。
安南王爺一向不滿意先王臨終傳位,寧願扶持一個未成年的幼兒,也不願將南詔交托他手,因此他對王太後和施邏閣一直是冷眼旁觀態度。
若不是那個預知夢,告知他真正神女的下落,他也沒打算過多關注那孤兒寡母。
安南王爺想,若王太後身體真的有恙,那正好借此機會將其和大祭司除去,再把持住施邏閣,另有神女在手,以後南詔王權、神權就儘在他手了。
光想想就讓人熱血沸騰!
“那還請高先生隨本王,去見一見王太後派來的天使了。本王倒要看一看,他們是準備怎麼對待我們小神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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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瞻點頭,無有不應。
一行人跟隨安南王爺來到王府正門,刀客四兄弟身穿王宮內衛服裝,身後帶著一隊人馬,足有百來號人,氣勢懾人。
王府朱漆正門大開,冷風裹著塵土灌入,卷起門前石階下的青草四處搖擺。
安南王止步於門內,玄色披風在風裡劃出淩厲的弧線,懷中繈褓被護得嚴絲合縫,隻露出小神女一截粉白的手腕,攥著片風乾的山茶花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