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還剩下不到一年就要畢業時,他就像頭被餓瘋的牛,一頭闖進商海。
同學們還在為找份月薪兩千的工作發愁時,他已經扛著蛇皮袋,在批發市場倒賣襪子、發卡這些小商品………
“你這錢賺得也太寒磣了吧!”室友拍著他的肩膀笑,“知遠,你好歹也是個大學生,就這樣去批發市場倒賣,丟不丟人啊?”
沈知遠他沒說話,隻是把賺來的毛票、硬幣一張張捋平,塞進床板下的鐵盒——那裡麵藏著他的第一筆啟動資金。
也藏著他夜裡咬著牙的誓言:再也不能讓家人為錢發愁………。
而這第一桶金來得猝不及防………
那年南方濕熱得像口蒸籠,有家罐頭廠因廠長算錯了訂單量,積壓下一大批臨期罐頭,標簽上的保質期隻剩下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倉庫裡堆得像座小山,空氣裡飄著甜膩的氣味。廠長急得滿嘴燎泡,見人就遞煙,就差沒跪下來求著人收走。
沈知遠聽說時,床板下的鐵盒裡隻剩三千五百塊——剛繳完他和弟弟妹妹的學費,這是他能湊出的全部家當。
他揣著用手絹包好的錢,坐了六個小時綠皮火車,來到了罐頭工廠,汗濕的襯衫貼在背上,像層粘人的膠布。
到了罐頭廠的倉庫,裡麵又悶又熱,沈知遠跟著廠長往裡走,腳邊的罐頭盒堆到膝蓋高,標簽上的“黃桃”“橘子”字樣都發了潮。
廠長叼著煙,看他一身洗得發白的襯衫,袖口還磨破了邊,嘴角撇出抹冷笑:“小夥子,你彆耽誤我時間。這批貨值五萬,你能拿多少?”
“我先付三千定金,剩下的賣完就給您。”沈知遠解開手絹,露出裡麵皺巴巴的鈔票躺在掌心,帶著他手心的汗。
廠長“嗤……!”地笑出聲,煙圈噴在他臉上:“我們做買賣的,哪有這麼乾的?萬一你拉著貨跑了,我找誰要賬去?”
這時,沈知遠並沒有慌,他從帆布包裡掏出身份證和學生證………。
“啪……”地一聲!拍在旁邊的木箱上:“這個押您這。我叫沈知遠,京城大學經濟係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證件上的照片還帶著點稚氣,與他此刻緊繃的臉形成奇妙的對比………
廠長把煙蒂摁在鐵皮煙灰缸裡,火星濺起來,眼神像刀子似的刮過他:“三千塊……?你打發要飯的…?最少付七成…!三萬五,少一分免談。”
“我現在沒那麼多的錢。”
沈知遠盯著他的眼睛,聲音穩得不像個學生,後背卻已經被汗浸透了,“若您要是非得要我付七成,這批罐頭隻能爛在倉庫裡………。
再過二十天,彆說三萬五,三千塊您都拿不到。
但您信我,給我二十天時間,我不僅能還上四萬七尾款,而且比您把這些當廢品處理還能多賺三成。”
沈知遠指了指倉庫角落堆著的紙箱說:“您這罐頭我看過了,隻是臨期,還沒有變質。
北方那邊現在水果稀罕,我拉去北方縣城賣,肯定能成。”
廠長盯著他看了半晌,突然笑了:“行,我就信你一次。但你記住,賣不掉彆回來哭,我這邊定金肯定是不退的。”
“沒有問題!肯定不退。”沈知遠的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但您得派輛貨車,今晚就走。”
廠長抓起桌上的身份證,對著光看了又看,最後把煙盒往他手裡一塞:“行,我就跟你賭一把。
但你要記住,二十天後見不到錢,我就去你學校鬨,讓你讀不成書!”
沈知遠捏緊煙盒,:“您放心,我肯定不會讓您失望。”
“可您得趕緊給我派輛貨車,我今晚就得走。”
他怕夜長夢多,更怕這來之不易的機會像泡沫似的碎了——倉庫裡的甜膩味裡已經摻了點酸氣,多耽擱一天,就多一分風險。
廠長從鼻孔裡哼了聲,叫來看倉庫的老王:“給他找輛空閒的解放牌,油錢讓他自己掏。”
說罷又瞥向沈知遠,眼裡的懷疑像沒擦乾淨的灰,“小夥子,我這可是把壓箱底的老夥計給你了,要是在路上拋了錨,你得自己推著走。”
沈知遠沒接話,隻是把身份證和學生證的複印件揣進貼身的口袋,又仔細數了三千塊遞給會計,看著對方開了張收據,才鬆了半口氣。
傍晚時,那輛噴著紅漆的解放牌貨車轟隆隆開進倉庫,車鬥裡的鐵鏽簌簌往下掉。
老王拍了拍方向盤,笑得露出黃牙:“這老夥計跑了十年山路,脾氣倔得很,你可得好好伺候。”
沈知遠爬上駕駛座,方向盤上的塑料皮都磨破了,露出底下的鐵皮。
他摸了摸口袋裡剩下的五百塊,夠油錢,夠過路費,卻不夠住旅館——這二十天,他都得在車裡對付。
“走了……。”他朝廠長揮了揮手,發動貨車時,引擎發出老牛般的哞叫,震得他耳膜發麻。
車開出罐頭廠時,夕陽正把天空染成橘紅色,沈知遠望著後視鏡裡越來越小的廠房,突然覺得那三千塊定金像似張船票,載著他往不知深淺的海裡去………。
夜裡的高速路,黑得像條隧道,貨車的遠光燈也隻能照出前麵十米的路。
沈知遠盯著路麵,眼皮沉得像灌了鉛,就掐自己大腿,疼得一激靈,繼續往前開。
車廂裡的罐頭隨著顛簸”哐……響…”,像無數隻手在拍打著鐵皮,催他快點,再快點。
天快亮時,車過淮河,路邊的樹漸漸有了北方的硬朗。
沈知遠把車停在服務區,就著水龍頭衝了把臉,冰涼的水激得他打了個哆嗦,卻清醒了不少。
他從帆布包裡掏出個乾硬的饅頭,就著礦泉水啃,咬到一半,突然想起母親總說“出門在外,彆虧著嘴”,眼眶一熱,趕緊把剩下的饅頭塞進嘴裡。
兩天後,貨車終於開進北方的縣城。
沈知遠找了個菜市場門口的空位,把車鬥的擋板一卸,露出碼得整整齊齊的罐頭。
他從包裡翻出塊硬紙板,用紅漆寫著“臨期罐頭,五塊錢一罐”,字寫得方方正正,卻透著股執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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