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虎山,天師府,萬法閣。
此地是禁地中的禁地,非曆代天師不得踏入。
這裡沒有金碧輝煌的裝飾,隻有一排排由不知名古木製成的書架,空氣裡彌漫著書卷與藥草混合的奇異香氣。
高窗投下的光影裡,塵埃浮沉,旋轉,像是凝固了千年的光陰。
靜。
死一般的靜。
當代天師張靜修,這位活了近百歲的老道,領著趙無極,一步步走入這片被時光遺忘的領域。
他的腳步很慢。
每一步,都踩在自己那顆正在碎裂的道心上。
自趙無極一幣化山之後,張靜修便再無半分天師的威儀,整個人如一具被抽走了心氣神的軀殼。
他推開一扇沉重的木門。
一股古老、晦澀的氣息撲麵而來,讓身為洗髓境強者的趙無極都感到了凝滯。
這裡是萬法閣的最深處,收藏著龍虎山真正的根基,那些從不示人的孤本與絕筆。
張靜修的手在顫抖。
他從一個被層層符籙包裹的玉盒中,取出了一本薄薄的冊子。
《神州異聞錄》。
書冊的材質非紙非帛,觸手溫潤如玉,封麵上的古字蘊含著奇特的韻律,隻看一眼便讓人心神搖曳。
“趙會長,你要的答案,或許……就在這裡。”
張靜修的聲音沙啞乾澀,滿是頹然。
趙無極接過書冊,指尖傳來冰涼的觸感。
他沒有立即翻開。
隻是靜靜地看著張靜修。
“天師,你似乎早已知曉。”
張靜修慘然一笑,搖了搖頭。
“知道又如何?我道門修氣,煉神,講究借假修真。”
“可麵對那等偉力,千年傳承,也不過是徒勞。”
“非不為,無力也。”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趙無極身上,眼神複雜到了極點。
那裡麵有羨慕,有嫉妒,但更多的是一種認清現實後的絕望。
“我等所求,是跳出這方天地。而你們……是要將這方天地,重新煉過!”
趙無極沉默了。
他低頭翻開了《神州異聞錄》。
書頁翻動間,沒有嘩啦聲,而是一種玉石輕微摩擦的清音。
書中的文字並非單純的記載,它們如活物,直接將一幅幅畫麵、一段段信息烙印進趙無極的腦海。
【天地有靈,水脈為精。靈機複蘇,如春雷動於蟄伏之穴,萬物皆有向上一爭之機。】
【江河湖海,其精易凝,尤以蛟類為最。】
趙無極心神一凝。
他看到了一副畫麵。
浩瀚的江麵上,水汽蒸騰,靈氣彙聚成肉眼可見的白色匹練,儘數灌入一條潛藏於江底的龐大黑影體內。
【蛟欲化龍,必行走水之法。】
【順大江,入大河,吞一江水脈靈韻,吐萬裡煙波浩渺。】
【此為逆天之舉,必引天象劇變,或暴雨三月,淹沒千裡;或大旱一年,赤地無垠。】
畫麵陡然一變。
天空烏雲翻滾,黑沉沉地壓向江麵,狂風卷起滔天巨浪。
一條頭生獨角的巨蛟破水而出,它張開巨口,瘋狂吞噬著江水與天地間的靈氣。
隨著它的前行,暴雨傾盆,江水暴漲,衝垮堤壩,淹沒了兩岸的城鎮與村莊。
無數百姓在洪水中掙紮、哀嚎。
房屋田舍儘數化為烏有。
哀鴻遍野,滿目瘡痍。
這哪裡是祥瑞,分明是一場浩劫!
趙無極的呼吸陡然急促,胸中怒火勃然噴發。
他翻到下一頁。
一行朱紅色的批注,如一道閃電,劈入他的眼簾。
那字跡鐵畫銀鉤,力透紙背,每一筆每一劃都帶著斬釘截鐵的決絕與霸道。
“蛟行千裡,吸一江之靈韻,損一地之氣運。此消彼長,人傑難出,國運衰微。伯溫當斬之!”
伯溫!
劉伯溫!
趙無極的腦海中,一道驚雷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