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時,壽州城門傳來碎玉般的馬蹄聲。
李昭立在城樓箭垛後,指尖抵著腰間那枚羊脂玉佩——這是前世學生送的畢業禮,此刻貼著皮膚的溫度讓他想起昨夜七星台的星象:泰州方向的星子本就與吳越交纏,此刻竟暗了一角,像被人用墨筆重重抹過。
揚州密探!
緊急軍報!守城兵卒的喊喝穿透薄霧,青騅馬撞開晨霧衝至城下,馬背上的密探鎧甲沾著泥點,額角的血珠混著汗水滴在護心鏡上,末將張九,奉揚州都指揮使王彥章之命——
話音未落,李昭已翻身下了城樓。
他接過密探懷中的蠟封竹筒時,觸到對方掌心的灼燙,定是連夜疾馳未歇。
竹片裂開的瞬間,墨跡未乾的字跡刺進眼底:朱瑾據泰州反,殺刺史馮敬章,遣使吳越稱臣,軍報已呈淮南王。
風卷著晨霧掠過耳際,李昭的指節捏得發白。
朱瑾?
那個被楊行密收為養子的兗州名將?
前世記憶翻湧——曆史上朱瑾確實因楊行密諸子猜忌而反,但此刻楊行密屍骨未寒,他竟提前兩年動手?
大王?張九的聲音帶著顫,王都指揮使說朱瑾軍已占海陵倉,若吳越水師北上...
去議事廳。李昭將竹片塞進袖中,轉身時披風帶起一陣風,吹得城樓下的旗幡獵獵作響。
議事廳的炭盆早被重新點燃,徐溫、郭崇韜、李昪三人的身影從門後轉出來時,李昭已將軍報拍在案上:朱瑾反了,投吳越。
徐溫的手按在劍柄上,指節泛白:末將早說朱瑾狼子野心,楊行密一死便要生事。
非是朱瑾野心。郭崇韜拈著胡須湊近軍報,王彥章說朱瑾軍中帶吳越製的皮甲——錢鏐早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了。
李昪猛地一拍桌案:泰州控長江入海口,吳越若得此處,水師可直撲揚州!
所以這不是朱瑾的反,是錢鏐的局。李昭的拇指摩挲著案上的地圖,目光停在泰州與杭州之間的水道,他等的就是淮南新主未穩。
徐溫突然單膝跪地:請大王下令,末將帶三千精騎——
不急。李昭按住他的肩,分三路。他的指尖在地圖上劃出三條線:郭先生率步騎五千馳援揚州,守好瓜洲渡,防吳越水陸夾擊;李昪帶二十艘戰艦沿江東下,封鎖泰州至杭州航道,敢過界的船,沉。
那第三路?郭崇韜挑眉。
徐溫留壽州。李昭看向徐溫,糧草、兵符、各城密探,全歸你管。
我要揚州前線的軍報,半日一送。
徐溫的喉結動了動,重重點頭:末將必不讓前線斷了半粒糧。
李昪的眼睛亮起來:大王,末將的艦隊昨夜剛裝了新造的撞角——
把火油桶埋在泰州江口淺灘。李昭打斷他,吳越水師吃水淺,定會走那條道。他頓了頓,記得在船尾掛草席,防火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