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時,交趾使者被帶進韶關城的臨時行轅。
李昭站在案前,指節抵著下頜,目光落在案頭那封染了蠟的信上。
封泥上金翅鳥紋的弧度,與前世《十國春秋》裡記載的交州印鑒分毫不差——吳權這隻蟄伏在南陲的蒼鷹,終於要振翅了。
大王,使者帶到。親兵掀開竹簾,潮濕的風裹著海腥味湧進來。
李昭抬眼,看見個三十來歲的男子,頭戴交趾特有的尖頂鬥笠,鬥篷下擺沾著泥星,正垂手立在門側。
對方覺察到視線,抬頭時眼底閃過一絲慌亂,旋即跪下行大禮:小人陳瓚,奉交州吳使君之命,特來麵見大王。
起來。李昭示意左右退下,案上燭火劈啪炸響,映得陳瓚脖頸處的汗珠發亮,吳使君的信我看了。
他說願助我平南漢,求保交州自治——可交州如今名義上還是南漢屬州,劉龑前年剛封吳權為交州刺史,這時候轉投,不怕被罵背主?
陳瓚喉結動了動,從懷中摸出塊半舊的玉玦,雙手捧上:吳使君說,這是當年楊行密公贈他父親的信物。
淮南與交州,本就有舊。
李昭接過玉玦,指腹擦過內側淮南楊氏的刻痕——前世資料裡,吳權之父吳翥確實曾在楊行密麾下任過偏將。
這玉玦,倒成了現成的由頭。
他抬眼時,陳瓚正緊張地盯著他的指尖,連鬥篷滑下半邊都沒察覺。
你且去後堂用些熱粥。李昭將玉玦收進袖中,本王與幕僚商議後,自會給吳使君答複。
陳瓚退下時,門檻絆得他踉蹌一步,竹簾在身後地落下。
李昭望著案頭晃動的燭影,前世記憶如潮水翻湧:曆史上吳權會在九二三年脫離南漢自立,建立越南吳朝。
如今不過乾寧四年,劉龑尚未稱帝,吳權卻已提前嗅到風向——這隻老狐狸,是見南漢連失數城,想借他李昭的勢,為將來獨立鋪路。
大王,郭司馬與徐將軍到了。親兵的通報打斷思緒。
議事廳的門被推開,郭崇韜的玄色官服帶著寒氣,徐溫腰間的佩刀撞在門框上,發出清響。
兩人行過禮,郭崇韜率先開口:方才聽親衛說,交趾使者求見?
吳權要當牆頭草。李昭將信推過去,他要自治,我要他牽製南漢後方。
徐溫粗眉一擰:交州離廣州千裡,他能起什麼作用?
徐將軍忘了?郭崇韜指節敲了敲地圖上的欽州,南漢與西原蠻、黃洞蠻的糧草交易,全走欽州港。
若吳權斷了這條線,劉龑的南邊軍糧至少要減三成。
李昭看著地圖上密密麻麻的紅筆標記——前世他研究過南漢的補給路線,欽州正是關鍵節點。
他指尖點在欽州位置,目光灼灼:吳權要的是自治,我給的是名份。
等平了南漢,交州山高水遠,難道還怕他翻了天?
郭崇韜撫須沉吟:可封他為交趾節度副使,暫歸淮南節製。
如此既給了麵子,又留了牽製——若他真敢反,將來也能以為名征討。
李昭拍案,即刻修書,附淮南王印綬一枚。
告訴吳權,隻要他拿下欽州,本王奏請天子,正式封他為交州節度使。
陳瓚接過回信時,掌心沁出的汗幾乎洇濕信箋。
他盯著那枚鎏金印綬,喉結滾動兩下:小人這就快馬回交州,五日內必給大王準信。
三日後的深夜,李昭在帥帳內核對軍糧清單,忽聞帳外馬蹄聲急。報——傳令兵掀簾而入,甲葉相撞的脆響驚得燭火直顫,交州軍攻陷欽州!
吳權已斷南漢與西原蠻的糧道!
李昭霍然起身,清單散了一地。
他抓起案上地圖,欽州位置被朱筆圈得發紅——與前世記載分毫不差。
帳外忽有夜風吹來,吹得帥旗獵獵作響,隱約傳來南邊的喊殺聲。
傳李昪。他聲音裡帶著緊繃的興奮,讓水軍加速封鎖珠江口,譚全播的北路軍推進至英德,本王率中軍明日拔營,直逼清遠。
五日後的清晨,李昭立在清遠城頭,望著三路軍旗在晨霧中若隱若現:東路李昪的水軍旌旗映著江水,北路譚全播的步卒已爬上北麵山崗,自己麾下的騎兵正整頓馬具,鐵蹄叩擊地麵,像擂動的戰鼓。
大王!傳令兵的聲音帶著顫音,幽州急報——契丹耶律阿保機親率十萬鐵騎南下,已破居庸關!
李昭的手猛地攥緊腰間的玄鐵劍,劍鞘撞在城磚上,發出悶響。
他望著南方漸起的戰雲,又轉頭看向北方天際,那裡有大雁正逆著風向南飛,鳴聲淒厲如刀。
傳各軍主將,即刻來帥帳議事。他的聲音低沉如雷,目光卻比劍刃更冷,告訴他們...帶夠過冬的甲胄。
帳外,北風卷著幾片殘葉撲來,落在淮南王的帥旗上,像誰不經意間灑下的幾點血痕。
喜歡魂穿五代,我占壽州為王請大家收藏:()魂穿五代,我占壽州為王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