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星象台的青銅漏壺剛滴完第七滴水,沈彬的指尖就重重叩在石案上。
王爺!他的聲音帶著夜露的濕冷,觀星袍的廣袖掃落半盞冷茶,太白又經天了!
李昭正對著案頭的《幽州地形誌》勾劃,狼毫筆鋒在西山穀三個字上頓住。
他抬頭時,案角燭火在眼底晃了晃——前世講課時用激光筆點著《遼史·兵衛誌》的畫麵突然湧上來:乾寧三年秋,遼軍犯幽州,以太白經天為吉兆,夜襲居庸關。
方位?他放下筆,指節在案上輕叩。
沈彬攥著星圖的手直抖,星圖邊緣被他捏出褶皺:恰在危宿,主兵戈突至。
上回...上回遼軍夜襲前,也是這星象。
李昭起身時帶翻了茶盞,褐色茶湯在羊皮地圖上洇開,恰好漫過居庸關外的三裡崗。
他望著窗外被星光照得發白的城牆,喉結動了動——前世那夜,他也是這樣站在城樓上,看著遼軍的火把像毒蛇般爬上關隘,直到滾木礌石砸下來時才驚覺中了誘敵計。
傳王彥章。他轉身抓起案頭的玄鐵令,讓他帶三千玄甲軍去西山穀,把我前日說的火油桶都埋了。
王爺,遼軍這七日攻得凶,咱們兵力本就...
沈先生。李昭按住他肩膀,掌心的溫度透過觀星袍滲進去,你說太白經天主夜襲,可你知道為何是七日?他指腹劃過星圖上的太白星軌跡,七日,是遼軍糧草的極限。
耶律斜軫耗不起,必用奇招。
沈彬的瞳孔突然縮緊——他想起三日前在馬廄聽見的密報:遼軍運糧隊在桑乾河被劫了。
居庸關外二十裡的遼軍大營裡,耶律斜軫的佩刀正抵著蕭撻凜的咽喉。
你說李昭的觀星是妖術?他的聲音像刮過草甸的風,帶著冰碴子,那為何我每回選寅時攻城,他的滾木就提前堆在垛口?
我改戍時,他的弓箭手就蹲在女牆後?
蕭撻凜脖頸沁出冷汗,刀麵壓得他下頜生疼:末將願帶千騎夜襲!
那居庸關雖險,西山穀有處隘口,隻容單騎過——
住口!耶律斜軫突然收刀,刀尖在牛皮地圖上戳出個洞,你當李昭是傻子?
他連星象都能算,會看不出西山穀?
帳外突然傳來馬嘶,是探馬回來了。
報——渾身是泥的騎兵掀簾而入,幽州城方向,見著字旗往西山去了!
耶律斜軫盯著地圖上那個洞,突然笑了。
他抄起酒囊灌了口馬奶酒,酒液順著胡須滴在地圖上,暈開一片:李昭把主力調去西山了。
蕭撻凜,你帶八百騎去居庸關下罵陣,要罵得越狠越好。他手指劃過居庸關東側的灌木叢,剩下的三千鐵鷂子跟我走,等李昭的主力出了關,咱們就從東邊繞過去,直取幽州!
蕭撻凜的眼睛亮了:末將這就去備馬!
慢著。耶律斜軫扯住他的臂甲,若李昭不出關...
末將提頭來見。蕭撻凜拍著胸脯,鎧甲相撞的聲音在帳內回響。
子時三刻,居庸關的梆子剛敲過第三下。
高行周縮在女牆後,盯著關外那點晃動的火把。
蕭撻凜的罵聲隔著護城河飄上來,夾雜著幾句汙言穢語,連城頭上的新兵都紅了臉。
將軍,要不咱開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