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風”的名號像一根無形的刺,紮在陳啟明心頭。
這個隻聞其名、不見其人的飛賊,以及他從佛郎機戰艦上盜走的秘密,成了籠罩在製造局上空又一團驅不散的疑雲。
陳啟明加派了夜間巡邏的人手,尤其叮囑李總旗,要重點看守工坊庫房和存放圖紙資料的靜室。
他有種預感,那賊人既然能摸上戒備森嚴的戰艦,這製造局的高牆,恐怕也未必攔得住他。
夜色漸深。
寒風刮過空曠的院落,吹得屋簷下的燈籠搖曳不定,在地上投下晃動的陰影。
老幫工福伯提著燈籠,完成最後一輪巡查,仔細鎖好庫房的大門。他年紀大了,覺少,又是看著這書坊變成製造局的老人,責任心極重,總要在睡前親自看一圈才安心。
他蹣跚著走向自己那間位於庫房不遠處的小耳房,嘴裡嘟囔著:“這鬼天氣,真是凍到骨頭縫裡去了…”
就在他掏出鑰匙,準備打開房門的一刹那。
身後極近處,一個冰冷的東西悄無聲息地抵住了他的後腰。
福伯渾身一僵,老邁的心臟猛地抽搐了一下。
“彆出聲,老家夥。”一個刻意壓低的、帶著幾分滑溜腔調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轉過來,慢慢把庫房鑰匙遞給我。咱們井水不犯河水,我求財,你保命。”
福伯的手指劇烈顫抖起來,鑰匙串嘩啦作響。他慢慢轉過身,借著昏暗的月光和燈籠光,看到一個用黑巾蒙著大半張臉、隻露出一雙精光四射眼睛的黑衣人。
那眼神,像極了暗處窺伺的毒蛇。
“好…好漢…”福伯聲音發顫,依言將庫房鑰匙遞過去,仿佛嚇破了膽,“錢…錢帛都在東廂賬房…庫房裡…都是些笨重家夥…不值錢…”
那黑衣人一把奪過鑰匙,冷笑一聲:“值不值錢,爺自己會看。老實回屋待著,要是敢喊…”
他手腕微微一抖,那柄抵著福伯的短刃寒光一閃。
福伯連連點頭,哆哆嗦嗦地退向自己的房門。
黑衣人不再理會他,轉身敏捷地竄向庫房,隻用了幾息功夫,便悄無聲息地打開了那沉重的銅鎖,身影沒入黑暗之中。
然而,就在庫房門合上的瞬間。
原本嚇得渾身發抖的福伯,眼中猛地閃過一抹與他年齡絕不相符的決絕與厲色!
他根本沒有回房,而是猛地撲向牆角一根不起眼的、連接著警鑼的細繩,用儘平生力氣狠狠一拉!
“哐——!!!”
一聲突兀而刺耳的鑼響,瞬間撕裂了製造局寂靜的夜空!
“有賊!!庫房有賊!!!”福伯用蒼老卻竭儘全力的嘶啞嗓音放聲大喊,同時抓起牆邊一把用來鎮火的鐵鍬,竟踉蹌著朝庫房門衝去,試圖從外麵將門堵死!
庫房內的黑衣人顯然沒料到這看似懦弱的老頭竟有如此膽氣,被這突如其來的鑼聲和喊聲驚得措手不及!
遠處立刻傳來巡邏護衛急促的腳步聲和嗬斥聲!
“老不死的!你找死!”庫房內傳出一聲驚怒交加的咒罵。
下一瞬,庫房門被猛地從裡麵撞開!
黑影如同鬼魅般疾射而出,手中短刃直刺向正試圖堵門的福伯!
福伯畢竟年邁,動作遲緩,根本來不及躲閃。
“噗嗤——”
利刃入肉的悶響令人牙酸。
福伯身體猛地一僵,低頭難以置信地看著沒入自己腹部的短刀,手中的鐵鍬“咣當”一聲掉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