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蘭人的出現,如同一塊巨石投入本就不平靜的池塘,在流亡者們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波瀾。
一夜無眠。
海灣兩岸,篝火遙對,雙方都在緊張地揣測著對方的意圖,空氣中彌漫著無聲的較量。
黎明時分,海麵上的薄霧尚未散儘,荷蘭人的動向便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一艘較小的荷蘭快艇,再次脫離母船,但這次並非徑直駛向溪流取水,而是繞著島嶼,開始了更細致、更大範圍的巡航。
艇上的水手手持一種長筒狀的器物望遠鏡),不斷向島上了望,測量著水深,記錄著海岸線。
其行徑,已遠超補充給養的範疇,更像是在進行軍事偵察和地形勘測。
“他們在繪製海圖!”經驗豐富的阿彪立刻看出了門道,聲音帶著焦慮,“紅毛番這是把我們的島當成無主之地了!”
這個消息讓所有人心中一沉。
荷蘭人表現出的是殖民者典型的擴張姿態,這意味著他們絕非善意的過客。
陳啟明、司徒文和雷震緊急商議。
“不能任由他們偵察。”雷震態度強硬,“必須展示我們的存在和防禦決心,否則他們會得寸進尺。”
“但如何展示?直接武力驅逐,恐會立刻引發衝突。”司徒文顧慮重重,“我們實力懸殊,硬碰硬絕非上策。”
陳啟明沉思片刻,道:“示強於外,需有度。我們可在其偵察艇靠近敏感區域時,進行警告性射擊,劃定底線。同時,讓部分護衛隊持新式火銃,在沿岸顯眼處巡邏,展示武力,讓其知難而退。”
這是一個冒險的平衡策略,既要顯示肌肉,又要避免擦槍走火。
計劃迅速執行。
當荷蘭快艇試圖靠近島嶼另一側、可能窺探到營地內部情況的一處岬角時,雷震親自帶領一隊火槍手,占據高地。
在對方進入射程後,雷震舉起線膛槍,瞄準快艇前方數十步的海麵。
砰!
一聲清脆的槍響劃過海麵,子彈精準地擊中海麵,濺起一朵醒目的浪花。
荷蘭快艇上的水手顯然被這超乎尋常的射程和精度震驚了,艇上出現一陣騷動,迅速轉向,遠離了岬角。
警告生效了。
同時,一隊隊手持線膛槍的護衛,故意在荷蘭人視線可及的沿岸地帶進行換防和巡邏,鋥亮的槍管在陽光下閃爍著冷冽的光芒。
這一係列舉動,果然引起了荷蘭人的高度重視。
對方的兩艘大船調整了錨位,彼此間信號旗頻繁交換。
午後,那名曾上岸取水的大副,再次乘小艇而來,但這次隻有他一人,艇上插著一麵小小的白旗。
“看來是想談判了。”司徒文道。
陳啟明等人決定在沙灘上會見這位使者。
雙方在一種微妙而緊張的氣氛下再次見麵。
荷蘭大副依舊禮節性地點了點頭,但眼神中的審視意味更濃,他開門見山,用生硬的葡萄牙語夾雜著幾個荷蘭語單詞說道:“我們,荷蘭聯合省東印度公司,高級商務代表,範·德·維登先生,邀請你們的首領,登船一敘。”
他指了指那艘更大的荷蘭旗艦。
這個邀請,讓陳啟明等人心中警鈴大作。
登對方的船?風險極大,無異於羊入虎口。
“感謝邀請。”司徒文作為主要溝通者,謹慎回應,“但我們的首領不便離島。若貴方有誠意,可派代表上岸商談。”
荷蘭大副似乎預料到這個回答,並沒有堅持,而是換了個話題:“你們的火銃,非常特彆。我們代表對此很感興趣。東印度公司,樂於與各方進行……貿易。或許,我們可以談談?”
他終於點明了真正的來意——技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