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頭,眼中閃爍著混合著憤怒、恐懼對客卿勢力坐大的恐懼)和某種借此機會清除異己的興奮光芒,提出了最終的訴求:
“臣泣血懇請陛下:立即下詔,誅殺間諜鄭國,以儆效尤!即刻停止鄭國渠工程,廢棄此亡國之渠!並以此為契機,徹查朝中所有山東客卿,凡有嫌疑者,一律驅逐出境,永不得錄用!以絕後患,以安社稷!”
“請陛下誅殺鄭國,停廢渠工,驅逐客卿!”
“山東之士,不可輕信!請陛下肅清朝堂!”
“此為亡國禍水,必須斬草除根!”
渭陽君的話,如同點燃了蓄勢已久的火藥桶。早就對李斯等客卿占據高位心懷不滿的宗室成員、部分本土貴族出身的官員,紛紛出言附和,群情激憤。一時間,朝堂之上,“誅鄭國”、“廢渠”、“逐客”的聲浪一浪高過一浪,仿佛不如此,秦國頃刻間就有覆亡之危。
李斯站在原地,麵色依舊保持著鎮定,但寬大袖袍下的雙手,已悄然握緊。他能感受到那些投向他的、充滿敵意和懷疑的目光。渭陽君雖然沒有直接點他的名,但那句“山東之士,其心必異”,無疑是將所有客卿都架在了火上烤。他深知,這場風暴,表麵是針對鄭國和一個工程,實則是一場秦國本土勢力與外來客卿之間的權力博弈,而鄭國事件,不過是一個絕佳的突破口和發難的借口。
他飛快地瞥了一眼禦座上的嬴政。隻見嬴政的臉色,已經從最初的陰沉,轉變為鐵青!額頭上甚至隱隱有青筋跳動。
嬴政的憤怒,是多層次的。
首先,是被愚弄的暴怒。他,堂堂秦王,即將掃平六合的天下之主,竟然被韓國這樣一個即將被他踩在腳下的蕞爾小國,用如此卑劣的計謀戲耍了這麼多年!這簡直是他個人威嚴的奇恥大辱!
其次,是聯想到呂不韋的厭惡與遷怒。鄭國是呂不韋力主引入和重用的,這讓他立刻將此事與那個曾經讓他如芒在背的“仲父”聯係起來,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呂不韋雖然倒了,但其“餘毒”仍在侵害著秦國!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是此事對他東出大計的潛在威脅!鄭國渠耗費巨大,如果真的停工廢棄,巨大的投入打了水漂不說,更會嚴重影響到後續滅國戰爭的物資儲備和國力支撐!而宗室提出的“驅逐客卿”,更是荒謬!尉繚、李斯、王翦雖非客卿但重用客卿)……他賴以統一天下的核心智囊和將領,很多都是客卿!若依了宗室,無疑是自斷臂膀!
但是,鄭國是間諜,證據確鑿!這口氣,他如何能咽得下?!這背叛,他如何能容忍?!
各種複雜的情緒——憤怒、恥辱、權衡、殺意——在嬴政胸中激烈衝撞,最終彙聚成一股幾乎要衝破胸膛的狂暴能量。
“砰!”
一聲巨響!嬴政猛地一掌拍在禦座的純金扶手上,巨大的力量讓整個沉重的禦座都為之震顫!
霎時間,喧囂的朝堂如同被扼住了喉嚨,瞬間鴉雀無聲。所有大臣,包括跪在地上的渭陽君,都驚恐地望向禦座之上那尊仿佛隨時會爆發的火山。
嬴政緩緩站起身,他身材本就高大,此刻在盛怒之下,更是散發出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他的目光如同兩道冰冷的閃電,掃過下方噤若寒蟬的群臣,最終定格在廷尉身上,從牙縫裡擠出一道充滿殺氣的命令,聲音不大,卻讓所有人脊背發涼:
“速將鄭國——緝拿至殿前!朕,要親自審問!”
“嘩——”
儘管早有預料,但當“緝拿至殿前”、“親自審問”這幾個字從秦王口中吐出時,朝堂之上還是響起了一片壓抑的驚呼。陛下要親審!這意味著,鄭國的生死,乃至此事最終的走向,都將由陛下一人獨斷!而“親自審問”的背後,往往意味著極刑!
廷尉不敢有絲毫怠慢,連忙叩首:“臣遵旨!”隨即起身,幾乎是踉蹌著快步退出大殿,安排人手前去捉拿鄭國。
朝堂之上,再次陷入一片死寂。隻有粗重的呼吸聲和心臟狂跳的聲音隱約可聞。宗室元老們相互交換著眼神,有期待,也有緊張。李斯等客卿則麵色凝重,深知此事的結果,將直接影響他們未來在秦國的地位和命運。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大殿門口的方向,等待著那個即將決定許多人命運的水工,被押解上殿的時刻。
一場關乎個人生死、工程存廢、乃至朝堂勢力格局的禦前審問,即將上演。而鄭國那句“然渠成亦秦之利也”的辯解,能否在盛怒的秦王麵前,為自己和那條耗費了無數心血與國力的水渠,爭得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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