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所有人都懵了。一個間諜,一個搞“疲秦計”的罪人,竟然敢在朝堂之上,在盛怒的秦王麵前,大言不慚地說自己搞的破壞工程對秦有“萬世之利”?這怕是失心瘋了吧?!
不等眾人反應過來,鄭國已然挺直了被捆綁的脊梁,仿佛那不是受審,而是在向君王彙報一項偉大的功績,他的聲音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臣,為韓延數歲之命,此乃小利,如同螳臂當車,終究徒勞!然,臣為秦所建,乃是萬世之功!此功,可抵臣之‘間’罪,更可超越之!”
“狂妄!”
“死到臨頭,還敢胡言亂語!”
“陛下,切勿聽信此瘋癲之言!”
宗室們紛紛怒斥。
但鄭國根本不理會這些雜音,他的目光緊緊鎖定禦座上的嬴政,他知道,這裡唯一能決定他和他心血生死的人,隻有那位年輕的君王。他必須抓住這最後的機會,用事實,用利益,打動那顆冷酷而理智的帝王之心!
“大王!”鄭國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震得殿內嗡嗡作響,“請容臣,陳說利害!”
嬴政的臉色變幻不定,憤怒、殺意、以及一絲被這狂妄言辭勾起的好奇,在他眼中交織。他緩緩放下了抬起的手,聲音冰冷如鐵:“說!朕,倒要聽聽,你這‘萬世之功’,從何而來!若有一字虛言,朕必將你碎屍萬段!”
得到了這短暫的機會,鄭國精神一振,他深吸一口氣,開始了他生命中最為重要的一次“技術彙報”。他沒有華麗的辭藻,沒有動人的情感,隻有最樸實、也最震撼的數據與事實:
“大王明鑒!臣主持修鑿之渠,引涇水,經瓠口,繞北山,東注洛水。此渠成,可灌溉關中渭北之地,達四萬餘頃!”
四萬餘頃!這個數字本身,就帶著沉甸甸的分量,讓一些懂得農事的大臣為之動容。
“此四萬餘頃,多為鹽堿之地,產量低下,民甚苦之!”鄭國的語速加快,帶著一種改造山河的豪情,“然,引涇之水,其性肥沃,可衝刷鹽堿,改良土壤!渠成之後,此等瘠薄之地,將儘數化為旱澇保收之沃野良田!”
他仿佛已經看到了那片廣袤的土地,在他的水渠滋養下,變成一片青翠的景象:
“屆時,畝產何止倍增?!關中平原,將成為真正的天府之國!秦國將再添一巨大糧倉,歲歲豐稔,倉廩殷實!”
他猛地將目光投向嬴政,拋出了最核心的、直指嬴政雄心的論點:
“大王誌在東出,掃平六合,此乃軍國大事!然,大軍未動,糧草先行!若無充足糧秣,縱有百萬雄師,亦難以為繼!鄭國渠成,關中糧產劇增,可支撐大王進行更大規模、更持久的滅國之戰!此乃增強秦國戰爭潛力之根本!”
他環視一圈那些依舊麵帶憤懣的宗室,聲音帶著一種近乎嘲諷的尖銳:
“宗室諸公,隻看到修渠耗費錢糧,謂之‘疲秦’!卻看不到,此乃將錢糧投入土地,化為永久之產出!如同將銅錢埋入沃土,來年能生出更多的銅錢!此等一本萬利之投資,何來‘疲秦’之說?!”
“若隻因臣初始心懷異誌,便要廢棄這已投入巨萬、且即將收獲無窮之利的工程,豈非如同因噎廢食,自毀長城?!這究竟是‘疲秦’一時,還是‘強秦’萬世?!”
鄭國最後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喊出了這個振聾發聵的問題:
“此乃‘疲秦’一時,還是‘強秦’萬世?!請大王明察!”
話音落下,整個大殿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
之前洶湧的聲討浪潮,仿佛被鄭國這連珠炮般的事實、數據和極具說服力的邏輯,硬生生地給壓了下去。許多大臣,包括一些原本義憤填膺的,此刻都陷入了沉思。是啊,如果這渠真有如此巨大的效益,那……似乎真的不能簡單地一毀了之?
渭陽君等人臉色鐵青,想要反駁,卻發現一時竟找不到合適的切入點。鄭國說的,似乎……很有道理?他們隻能將期盼和緊張的目光,再次投向禦座之上的秦王。
嬴政,依舊麵無表情。
但若仔細觀察,會發現他緊握扶手的手指,微微鬆動了一絲。他那冰冷銳利的目光中,憤怒依舊存在,但確實摻雜進了一些彆的東西——驚疑,權衡,以及一種對“強秦萬世”這個宏大前景的本能吸引。
他沒有立刻表態。
處死一個間諜容易,但廢棄一個可能真的對帝國有“萬世之利”的工程……這需要承擔的曆史責任,太大了。
他需要更確切的證據,需要更冷靜的判斷。
大殿之內,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等待著秦王的最終決斷。這場生死答辯,似乎出現了一絲微妙的轉機,但鄭國和他的水渠,依舊命懸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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