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光艦”如同受傷的毒蛇，在小行星帶的碎石冰晶間瘋狂扭動，試圖甩開身後緊追不舍的“探知者號”。引擎過載產生的紫紅色尾焰不穩定地閃爍著，顯露出其內部的混亂與掙紮。
“探知者號”的警告性射擊不斷擦過其護盾，激起一圈圈漣漪，逼迫它不斷改變航向，消耗著本就不多的能量。
“無人偵察艇已鎖定數據罐，正在實施回收。但目標數據罐有自毀裝置，強行破解可能觸發。”技術官報告道。
“保持鎖定，暫緩回收，等我們解決這邊。”沃森艦長目光冷冽，“主力武器充能，下一次射擊，癱瘓它的引擎……”
就在這時，杜恒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決然的光芒：“艦長，等等！或許……或許不需要浪費寶貴的能量。”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他。
“他們剛剛經曆了什麼？”杜恒快速說道，手指在控製台上調出剛才記錄的、“先行者”最後傳輸的那段蘊含著無儘悲涼與警告的意念數據，“他們聽到了和我們一樣的東西。那不是普通的信息，那是直接作用於意識和情感的衝擊！”
他看向林可，後者瞬間明白了他的意圖，重重地點了點頭。她的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亮得驚人：“那份‘遺言’……尤其是最後關於‘家園’和‘後代’的真相……足以擊垮任何還有一絲人性殘留的心理防線。”
“尤其是，”杜恒接口道，語氣銳利，“對於一群剛剛目睹了自己領袖和主力艦隊因為愚蠢和貪婪而瞬間化為虛無、自己如同喪家之犬般逃亡的……殘餘分子來說。”
沃森艦長瞬間明白了他們的計劃。心理戰。她略一沉吟，隨即果斷下令：“通訊官，過濾掉所有‘探知者號’標識，將剛才‘先行者’傳輸的最後部分——尤其是關於他們曾是‘地球’、以及‘願你們不同’的最終箴言——以最大功率、最廣譜波段，定向廣播給那艘‘黑光艦’！重複播放！”
“明白！”
一股無形的、承載著沉重曆史與文明悲歌的意念波，跨越虛空，瞬間穿透了“黑光艦”脆弱的護盾和裝甲，直接湧入其內部每一個成員的腦海之中。
沒有激烈的炮火，沒有刺耳的警報，隻有那段蒼老、疲憊、充滿無儘悔恨與最後期許的“遺言”，在他們意識中反複回蕩。
【我們曾是地球……】
【文明的最高成就，應是克製，而非征服……】
【願你們……不同……】
起初，“黑光艦”依舊在瘋狂逃竄。
但很快，其飛行動作開始變得遲滯、混亂，不再有之前的亡命和刁鑽，仿佛駕駛者的手不再穩定。
“黑光艦”的公共通訊頻道原本是一片死寂的加密狀態，此刻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電流雜音，接著，幾個不同的、充滿激烈情緒的聲音猛地炸響，顯然是在極度激動下忘記了切換回內部頻道：
“你聽到沒有？！那是什麼鬼東西？！他說‘我們’…‘我們’是……”一個年輕的聲音充滿了驚駭和崩潰前的尖叫。
“閉嘴！那是敵人的心理戰術！乾擾它！”另一個較老、但同樣顫抖的聲音試圖維持秩序，卻掩不住其中的動搖。
“戰術？！你告訴我什麼樣的戰術能直接把畫麵和感覺塞進你的腦子裡？！我們追尋的‘力量’…炸死了指揮官，毀滅了‘收割者號’…那根本不是什麼神之力！那是…那是祖先的墓碑！！”第一個聲音幾乎是在哭喊。
“為了一個毀滅了我們自己祖先的東西…我們到底在乾什麼？！！”又一個不同的、充滿迷茫和恐懼的聲音加入。
“為了星n的榮耀！為了掌控一切！”那個較老的聲音還在強撐，但顯得無比蒼白無力。
“榮耀？！看看外麵！‘收割者號’的灰都涼了！我們現在像老鼠一樣被追殺！就為了這…這該死的‘回聲’？！這玩意兒差點把我們也一起抹掉！”
“把它交出去！也許他們能……”
“叛徒！你想我們都死嗎？！”
爭吵聲、咆哮聲、甚至可能是肢體衝突的聲音混雜在一起，通過公共頻道清晰地傳到“探知者號”艦橋。
內部瓦解了。
“先行者”的遺言，像一把精準的鑰匙，捅破了這些殘餘分子在失敗和恐懼中早已脆弱不堪的心理防線，將他們一直以來的信仰、貪婪和恐懼，徹底引爆。
“黑光艦”的引擎火焰徹底熄滅了，它如同一條死魚，靜靜地漂浮在一塊巨大小行星的陰影裡，隻有內部不斷傳出的爭吵和混亂，證明著它還“活著”。
“就是現在！”沃森艦長抓住時機，“發射登艦抓捕艙！目標：艦橋和引擎室！儘量活捉！杜研究員，林顧問，我們需要你們第一時間確認‘回聲’數據的狀態！”
數艘小型登艦艙如同精準的手術刀，從“探知者號”射出，牢牢吸附在“黑光艦”的艙門和氣密閥上。特遣隊員迅速突破進入，內部隻傳來了零星的、無力抵抗的能量槍聲，很快便歸於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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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光艦’已控製。抵抗微弱，大部分船員處於……精神崩潰或內訌狀態。”韓冰少校報告道，聲音帶著一絲古怪，“我們找到了他們的數據核心……但似乎在我們登艦前，有人試圖格式化，不過被中途打斷了，數據部分受損。”
杜恒和林可對視一眼，立刻通過遠程連接接入“黑光艦”的數據係統。
殘存的數據顯示，那塊“回聲”碎片確實被多次嘗試複製和傳輸，但似乎都因信號乾擾或操作倉促未能完全成功。最後一條未能完成的對外傳輸記錄，指向一個位於小行星帶深處的、極其隱秘的坐標——那很可能是一個星n的備用據點或中轉站。
而那塊碎片本身，因為內部的爭吵和最後的格式化嘗試，已然殘缺不全，如同被燒焦的紙頁，許多關鍵信息都已丟失或無法讀取。
“可惜……但還是有線索。”杜恒看著那個隱秘的坐標，快速記錄下來。
林可則仔細感受著數據碎片殘留的能量簽名，試圖尋找更多線索。突然，她輕輕“咦”了一聲。
“怎麼了？”杜恒問。
“這塊碎片……”林可眉頭微蹙，指尖的指環微微發燙，“它裡麵……似乎不僅僅有‘先行者’的數據……還有一點彆的……非常非常微弱、被掩蓋的東西……”
“是什麼？”
“不清楚……”林可努力感知著，“很陌生……但又有一點……奇怪的熟悉感？像是……另一種完全不同的‘古老’……”
就在這時，沃森艦長的聲音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放鬆：“乾得好，各位。目標已沉默，‘回聲’碎片大部分已被控製或銷毀。回收數據罐的無人機也傳回消息，罐體已被安全回收，正在返回。”
星海間的追擊，終於以一種出乎意料的方式，暫時落下了帷幕。
星n這頭巨獸的一隻爪牙被拔除，但其隱藏的巢穴和更深層的秘密，似乎才剛剛露出一角。
而林可所感知到的那一絲異常的“古老”，如同投入平靜水麵的又一粒微石，預示著更多的未知與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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