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依舊溫暖，咖啡的餘香似乎還縈繞在鼻尖，但那份偷閒得來的寧靜，如同被戳破的泡泡，無聲地消散了。回到居所，加密數據板上的信息流冰冷而真實，將兩人迅速拉回現實。
杜恒坐在書桌前，屏幕上是楊振通過絕對安全渠道傳來的、經過高度處理的普羅米修斯理事會初期會議摘要。爭論激烈，各方勢力角力明顯，雖然基於“審慎”與“透明”的框架暫時占據了上風，但主張強硬管製和“先發製人安全措施”的聲音從未停止，且其論調中總能巧妙地利用公眾的恐懼心理。
“他們隻是在等待時機。”杜恒輕聲總結，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那是他思考時的習慣動作，“或者，在尋找一個新的、足以引爆輿論的‘危機’。”
林可沒有回應，她正閉著眼，眉頭微蹙，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感知上。在她麵前的另一個屏幕上，流動著並非來自楊振的情報，而是“守夜人”——那位神秘的網絡守護者——直接推送過來的、未經修飾的原始數據流碎片。
這些數據更加黑暗，更加直接，也更加令人不安。
【加密郵件片段，發自某跨國化工企業核心實驗室】：“……對‘樣品k7’的逆向工程取得突破，其催化效率遠超預期，但副產物顯示出……數據被抹除）……神經毒性。建議無限期封存，但董事會要求評估軍事應用潛力……”
【暗網某私人論壇聊天記錄】：“……聽說‘黑市’上流出了一批‘古董’，據說是從‘大爆炸’廢墟裡扒出來的好東西，能量簽名很特彆，有幾個老主顧很感興趣，價格炒得極高……”
【匿名賬戶發布的招聘信息，隱藏極深】：“誠聘理論物理學家、量子信息工程師，要求對非線性時空模型有深入研究，能接受長期海外封閉工作待遇優厚……附帶的能量簽名驗證與星n殘餘模式高度吻合）”
這些碎片化的信息，像毒蛇潛行過草叢留下的細微痕跡，拚湊出一幅令人脊背發涼的圖景：貪婪從未消失，隻是轉入了更深的地下；對危險力量的追逐換了個名目，依舊在進行；星n的幽靈，並未隨著其主力湮滅而散去，它化整為零，如同致命的孢子，散落在全球的陰影角落，等待著複蘇的條件。
林可的手臂印記傳來一陣細微的、冰冷的悸動，不是尖銳的警告，而是一種持續的、低沉的嗡鳴，仿佛某種沉睡的巨獸在深淵中翻了個身，攪動了深水的寒意。
“暗流從未停止，”她睜開眼，聲音有些發緊，將屏幕轉向杜恒，“甚至……可能變得更隱蔽，也更分散了。”
杜恒快速瀏覽著那些信息，臉色凝重。他雖然無法調動那些被封鎖的核心記憶，但基本的邏輯和判斷力仍在。“‘回聲’的碎片……就像撒入乾柴的火星。一點點的誘惑，就足以點燃人心深處固有的貪婪和瘋狂。”
就在這時，林可的個人加密終端發出了一聲極輕微的、獨特的提示音——來自“守夜人”的專屬信號。
一條沒有任何文字、隻有一張圖片的信息彈了出來。
圖片似乎是從極遠的距離，透過複雜的光學乾擾捕捉到的，模糊而黯淡。
背景是一個巨大的、充滿未來感的實驗室內部，各種奇形怪狀的非標準儀器閃爍著幽光。
而在圖片的一角，一個穿著白色實驗服、身形瘦削挺拔的背影正在操作著某種複雜的界麵。那背影……
林可的呼吸猛地一窒。
那背影的輪廓，那頭發的微卷弧度，那站立時細微的姿態……
像極了杜恒！
但……又有些不同。更加冷峻，更加……疏離。仿佛沒有任何情感，隻是一台高效運行的機器。
圖片下方，終於出現了一行“守夜人”的標注，一如既往的言簡意賅：
【影像來源：深度潛伏單元代號：夜鶯）|位置：疑為星n殘餘“涅盤”項目基地坐標未知）|目標身份：未知高度疑似基因克隆體或意識投射體）|警告：獵犬從未放棄尋找真正的“頭狼”】
林可感到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頭頂。她下意識地看向身邊的杜恒，他正專注地看著理事會報告，對終端上的信息毫無察覺。
星n不僅沒有放棄，他們甚至在嘗試……“複製”杜恒？或者用其他方式，重新獲得他那份被封鎖的、關於“終末方程”的智慧？
暗流豈止是存在，它正在孕育著更詭異、更難以想象的怪物。
“守夜人”的第二條信息緊接著傳來，這次是文字：
【舊債未清，新局將開。保護好‘鑰匙’。風暴眼正在形成。】
終端屏幕暗了下去。
林可坐在那裡，手指冰涼。陽光透過窗戶照在她身上，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
窗外，校園依舊平靜，學生們抱著書本走過，笑語歡聲隱約傳來。
但她知道，在這片看似恢複正常的景象之下，深淵的凝視從未移開。貪婪在暗處滋生，瘋狂在秘密醞釀，遙遠的黑暗中，甚至有酷似杜恒的影子在活動。
普羅米修斯理事會點亮了一盞燈，但燈光之外的黑暗，似乎變得更加深邃和活躍了。
暗流，永存。
威脅從未真正消失，它隻是變換了形態，潛伏下來，等待著下一次機會。
而希望亦然。
守護的戰鬥，遠未到結束之時。它從轟轟烈烈的星際對抗，轉入了更漫長、更瑣碎、更需要耐心的——
無聲的滲透與反滲透，光明與陰影的永恒博弈。
林可深吸一口氣，輕輕握住了杜恒放在桌上的手。他轉過頭，略帶疑惑地看向她。
“沒什麼，”林可努力擠出一個微笑，掩飾住內心的驚濤駭浪，“隻是覺得……有點冷。”
她握緊了他的手，也握緊了那份作為“鑰匙”的責任。
陽光很好，但戰爭，從未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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