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標一旦明確,如同在混沌的方程中找到了關鍵變量,所有的行動便立刻被賦予了清晰的方向和意義。
接下來的幾天,“奈瑤”和“若陽”這兩個身份,仿佛真正融入了這所高中平淡無奇的背景紋理之中,成為了兩個看似普通、甚至在某些場合刻意表現得有些遲鈍或不起眼的學生。但在這層精心維持的平靜表象之下,是兩雙曆經了無數生死、洞悉過人性與科技深淵的、銳利如解剖刀的眼睛,正以超越這個年齡範疇的驚人耐心和外科手術般的精準,無聲地掃描著校園裡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張麵孔,篩選著那個潛在的、未來將掀起滔天巨浪的“造物主”。
他們的策略簡單、低調,卻異常高效,如同經驗豐富的特工在敵境中收集情報。
在課堂上,他們是最專注的“學生”,也是最敏銳的“觀察者”:
化學老師站在講台上,用粉筆勾勒著標準的有機合成路徑。當講到某步可能產生劇毒副產物時,林可奈瑤)會適時地舉起手,扮演一個好學的、帶著一絲憂慮的角色,用符合“奈瑤”人設的、略顯怯生生的語氣提出一個關於“副產物毒性控製與意外泄露風險”的疑問。她的目光卻如同最精密的雷達,在提問的瞬間,飛快地、不動聲色地掃過全班每一張臉。大多數學生露出的是“這關考試什麼事”的茫然,或是埋頭抓緊記錄知識點。然而,就在教室後排靠窗的位置,她精準地捕捉到一個瘦削的男生,在聽到“毒性控製”和“意外泄露”這幾個關鍵詞時,原本停滯的筆尖微微一頓,隨即開始無意識地在草稿紙邊緣快速轉動,眼神瞬間放空,失去了焦點,緊抿的嘴唇微不可察地翕動著,仿佛正在腦海中構建一個複雜的分子模型,並飛速計算著某種失控的概率。
物理課上,氣氛相對沉悶。當頭發花白的老師用傳統的比喻講解量子隧穿效應時,杜恒若陽)會在小組自由討論的環節,故意用了一個略顯生僻、甚至帶點哲學思辨色彩的比喻來描述電子雲那捉摸不定的概率分布,試圖“啟發”同組同學。他的餘光,則牢牢鎖定了坐在他斜前方、那個幾乎永遠獨自占據一張課桌的男生。就在他拋出那個超綱比喻的瞬間,他看到那個總是低垂著頭、仿佛與世隔絕的男生,脖頸幾不可見地僵硬了一下,原本低垂的頭微微抬起了一個極小的角度,隔著那副厚重的、幾乎遮住半張臉的黑框眼鏡,向他投來短暫的一瞥。那眼神中沒有普通學生聽到晦澀概念時的困惑或好奇,隻有一種被打擾了深度思考的、明顯的不耐煩,以及一絲隱藏得極深、卻被他敏銳捕捉到的、屬於智力層麵居高臨下的審視與……輕微的蔑視。
在圖書館,這片知識的靜默海洋,他們分頭行動,如同潛行的獵手:
林可奈瑤)的身影更多地出現在生物化學、分子生物學以及神經科學相關的書架區域,她假裝翻閱著大學預科教材,實則留意著每一個在此區域長時間停留、並且翻閱內容明顯超越高中範圍的人。
杜恒若陽)則將他主要的“狩獵”範圍設定在高等數學、量子力學、理論物理以及那些即便在這個世界也代表著前沿的科技期刊區。他很快有了第一個實質性的、令人心悸的發現。他多次觀察到同一個男生,幾乎雷打不動地坐在光線相對昏暗的閱覽室最深處角落,麵前攤開的從來不是《五年高考三年模擬》之類的教輔,而是一些明顯是私下影印的、紙張邊緣已經泛黃卷曲的學術論文複印件。杜恒憑借其深厚的科學素養,一眼就認出那封麵上的刊頭是《物理評論快報》previeetters),而論文標題涉及的正是“拓撲絕緣體”的表麵態研究和“量子自旋霍爾效應”的相關理論推演,圖表複雜,公式密集,其知識深度完全超出了任何高中生、甚至普通本科生的理解範疇。
在看似鬆散的課外活動與日常交流中,他們編織著更細致的信息網:
他們格外留意那些社交圈極其狹窄、氣質獨特、與周圍青春喧鬨格格不入的學生。
一個名叫“滄瀾”的男生,如同沉在河底的玉石,逐漸被他們的觀察從模糊的背景中清晰地打撈出來。
他幾乎完美地符合了他們之前構建的所有心理側寫:
智力超群但極度疏離:他的常規學科成績並非總是名列前茅,似乎對標準化考試缺乏興趣。但在幾次校際理科競賽的選拔中,麵對那些令尖子生都抓耳撓腮的難題,他總能提出極其簡潔、甚至有些違背常規教學思路的、帶著某種詭異美感的解法,讓閱卷老師都感到驚訝乃至困惑。他幾乎不參與任何集體活動,沒有固定的同行夥伴,午餐時間總是一個人坐在食堂最偏僻的角落,快速地吃完,然後迅速離開。
興趣專注且高度超前:杜恒最終確認,圖書館裡那個持續研讀前沿物理論文的男生,正是滄瀾。林可也從校刊編輯部一位相熟的同學那裡偶然得知,滄瀾曾匿名投過一篇關於“意識與量子退相乾關聯假說”的短文,觀點雖然稚嫩,邏輯鏈條也尚不完善,但其切入角度之大膽,想象力之奇詭,被編輯以“過於抽象科幻,缺乏實證基礎”為由禮貌退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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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微處流露的異常行為:他有時會倚在走廊欄杆上,或者對著空無一物的牆壁,陷入長久地發呆,眼神空洞,但手指卻會在身側或空氣中無意識地、極其快速地劃動,仿佛在推演著一係列看不見的複雜公式。更有幾次,林可注意到他在化學實驗課後,獨自留在空蕩的實驗室裡,並非清理器具,而是仰頭仔細觀察著通風管道的走向和接口,眼神專注、冷靜,甚至帶著一絲評估的意味,完全不像一個普通高中生該有的好奇,更像是一個……在進行安全隱患排查的專業工程師。
“綜合所有觀察數據,滄瀾是目標的概率,目前看來是最高的。”放學後,在熟悉的舊實驗樓角落,杜恒對林可低聲總結,語氣是經過嚴密分析後的審慎,“尤其是他對量子物理基礎理論與意識本質之間交叉領域的強烈興趣,這與x物質能夠擾動時空、乾涉意識的深層機製,存在著高度可疑的、方向性的吻合。”
“但他的氣質……感覺很內斂,甚至有些陰鬱,”林可回憶著滄瀾那總是隱藏在厚厚鏡片和書本後的側影,瘦削,沉默,大部分時間都像一座隔絕了外界信號的孤島,“完全缺乏陸浩宇那種經過歲月和權力打磨後,外露的、極具壓迫感的掌控欲和表演型人格。”
“種子在破土之前,總是深埋於土壤,沉默而黑暗。”杜恒冷靜地分析,試圖穿透表象,“陸浩宇的優雅、野心和蠱惑力,是學術地位、社會資源和個人欲望長期滋養出的成熟果實。而現在的滄瀾,還隻是一個沉浸在自我構建的認知宇宙裡的、孤獨而偏執的探索者。他的偏執,他的潛在瘋狂,可能還未被外界刺激所點燃,或者,正以一種更深刻、更內化、因而也可能更危險的形式,在他思維的深淵裡悄然孕育。”
他拿出手機,調出那張冒著風險偷偷拍下的、滄瀾在圖書館全神貫注閱讀論文時的側臉放大圖,並將論文封麵的一部分清晰展示給林可:“重點看這個研究方向,拓撲絕緣體。它的核心特性在於,體相是絕緣的,但其表麵或邊緣卻存在受拓撲性質保護的、高度穩定的導電態,對局部缺陷和微弱擾動不敏感。這物理圖像,或許正是他未來試圖解決x物質極端不穩定性、尋找其‘穩定載體’或‘可控釋放’途徑的最初靈感來源和理論基石。”
林可凝視著照片上那些對她而言也並非全然陌生的複雜公式,以及滄瀾那沉浸其中、仿佛與外界隔絕的專注側影,緩緩點了點頭。真正科學天才的思維軌跡和研究傾向,往往在其學術生涯的早期,就會在那些看似不經意的選擇中,留下清晰可辨的、指向未來的烙印。
“需要進行直接接觸嗎?”她抬起眼,目光中帶著征詢。
“需要,但策略必須極其謹慎,如同在雷區邊緣試探。”杜恒沉吟,大腦飛速評估著各種風險變量,“我們至今無法確定那個背後的‘操作者’將我們精準投送回這個時間點的真正意圖。是希望我們作為純粹的‘旁觀者’,記錄曆史的必然?還是默許甚至期望我們成為‘乾預者’,去修正某些它認為的‘錯誤’?如果允許乾預,那界限又在哪裡?直接接觸是否會觸發某種‘保護機製’或不可逆的後果?”
他思考了片刻,製定了一個迂回而細致的初步試探方案:“首先,進行非直接、低風險的接觸嘗試。比如,在他經常翻閱的特定書籍或論文中,‘無意’間夾入一張手寫的、涉及相關領域前沿困境或思想實驗的匿名紙條;或者,選擇在他必定能聽到的近距離範圍內,比如相鄰的閱覽桌,進行一些看似隨意、實則精心設計的、涉及相關領域的‘超綱’學術討論,觀察他是否會表現出超出常規的關注、反駁,甚至是主動加入討論的意願。我們需要通過這些‘誘餌’,進一步確認他不僅僅是一個普通的聰明學生,而是確實對x物質所涉及的核心科學難題,擁有著超越這個時代的、近乎本能的直覺、強烈的執著和獨特的解決思路。”
“如果他……上鉤了呢?表現出明確的興趣或反應?”林可追問,預想著下一步。
“那麼,”杜恒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冰冷的鏡片在逐漸西斜的夕陽餘暉下,反射出一片令人心悸的、毫無溫度的白光,掩蓋了他眼底深處翻湧的複雜情緒,“我們就將不得不正式麵對,這位尚處於蒙昧階段、卻已然手握未來鑰匙的、年輕的——既是‘神’也是‘魔’的——存在。”
目標的輪廓,已經在密集的觀察與嚴密的分析中,變得越來越清晰。
那個未來將親手創造出改變無數生命軌跡、甚至撼動時空基本結構的x物質的存在,此刻,正以“滄瀾”之名,坐在與他們僅僅相隔幾個班級、呼吸著同一片空氣的教室裡。
鎖定,已然完成。
接下來,將不再是單純的觀察與等待,而是充滿未知風險的試探,一場與未來、與命運、也與他們自身存在意義進行的,無聲而至關重要的博弈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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