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滄瀾建立起的那個脆弱而危險的同盟,如同一把淬了毒的雙刃劍。它確實為林可和杜恒打開了一扇得以近距離觀察、甚至有限度影響這位未來“造物主”思維軌跡的窗戶,但與此同時,也無可避免地將他們自身更深地、更清晰地暴露在了這個詭異世界的無形“視線”或者說“感知”之下。乾預的漣漪,已經開始擴散,並且引來了某種“機製”的注視。
第一次真正意義上明顯的“排斥反應”,發生在一堂氣氛尋常的物理課上。
午後的陽光帶著暖意,透過擦拭得不算乾淨的玻璃窗,在墨綠色的黑板上投下幾塊清晰而晃眼的光斑。空氣中漂浮著粉筆灰的微粒。老師正用平穩的語調講解著經典的光電效應實驗,一切都顯得那麼按部就班。林可奈瑤)正微微低著頭,筆尖在攤開的筆記本上看似認真地劃動,實則她的全部心神都沉入了腦海中,全力推演著滄瀾昨天傍晚提出的一個關於“量子疊加態與意識觀察導致狀態坍縮”之間可能存在非線性關聯的大膽猜想模型。
突然,毫無任何先兆地,她的視野邊緣——具體來說,是左側窗框與牆壁形成的那個原本應該絕對筆直的直角交界處——猛地、劇烈地扭曲了一下!
那絕非普通的視覺殘留或眼花。就在那零點幾秒的瞬間,那堅硬、清晰、象征著現實世界穩定幾何規則的線條,如同被一隻無形而熾熱的手握住,短暫地、如同活物般劇烈地彎曲、蠕動了一瞬,呈現出一種違背歐幾裡得幾何的、令人頭皮發麻、腸胃不適的非自然弧度。與此同時,那片發生扭曲的區域,其原本正常的色彩飽和度仿佛被瞬間抽離,驟然降低、失真,像是信號不良的老舊電視屏幕陡然失去了色彩,隻剩下跳動混亂的黑白雪花噪點,雖然這一切異象僅僅持續了不到一次心跳的時間,便如同被強行修正般恢複了原狀,窗框依舊筆直,陽光依舊明媚。
林可的呼吸猛地一窒,仿佛被人捂住了口鼻,捏著中性筆的手指驟然收緊,塑料筆殼發出細微的“嘎吱”聲,指節因用力而瞬間失去血色,變得慘白。她猛地抬起頭,目光銳利地射向坐在斜前方的杜恒。他似乎也在同一時間有所察覺,雖然依舊保持著傾聽老師講課的姿態,但整個背部線條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他沒有回頭,兩人之間卻仿佛有電流穿過空氣。
那不是幻覺。他們都清晰地感知到了。這個看似穩固的世界的“布料”,剛剛在她眼前,被某種力量不經意地、或者說帶著警告意味地,掀起了一角,驚鴻一瞥地露出了其下冰冷、混亂、非理性的編織線頭。
第二次排斥,發生在午休時分人聲鼎沸的食堂。
杜恒若陽)正端著盛滿食物的不鏽鋼餐盤,在擁擠的桌椅間穿行,尋找著空位。耳邊充斥著學生們嗡嗡作響的談話聲、嬉笑聲,以及餐具碰撞發出的清脆聲響,構成了一幅熱鬨而充滿生活氣息的畫麵。就在他經過一個懸掛在牆壁上、正播放著午間校園新聞的液晶電視機下方時,電視裡那位妝容精致、字正腔圓的女播音員流暢悅耳的聲音,陡然發生了扭曲!
那聲音變成了一段極其短暫、卻尖銳刺耳到讓人牙酸的、完全無法辨識任何音節的電子噪音爆響!像是廣播信號被強大的電磁脈衝瞬間乾擾撕裂,又更像是某種非人的、冰冷的、由金屬摩擦和數字錯誤編碼混合而成的詭異嘶鳴。
“……將於下周舉行……”那可怕的噪音隻持續了不到半秒,甚至更短,播音員那訓練有素的、流暢的聲音便毫無過渡地恢複了正常,仿佛剛才那刺耳的雜音從未出現過。
周圍正在吃飯、聊天的學生們,似乎對此毫無所覺,沒有一個人抬頭或露出任何異樣的表情,依舊沉浸在各自的世界裡,談笑風生。
杜恒的腳步幾不可察地頓了頓,鏡片後的眼神瞬間變得如同鷹隼般銳利冰冷。他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隻是不動聲色地繼續往前走,最終在林可所在的桌子旁找到了空位坐下。
“聽到了?”他拿起筷子,狀似隨意地撥弄著餐盤裡的土豆燒肉,聲音壓得極低,幾乎隻是唇語。
“看到了一次。在物理課上。”林可同樣低聲回應,將一片油綠的青菜送入口中,咀嚼的動作自然流暢,仿佛隻是在閒聊今天的菜品,“視覺上的扭曲。窗框變形,色彩出現斷層,像低質量的數字渲染錯誤。”
兩人隔著餐桌交換了一個無比凝重的眼神,所有的信息都在這一眼中傳遞完畢。
“頻率在增加。”杜恒冷靜地得出結論,聲音低沉,“而且,從視覺異常到聽覺乾擾,作用的層麵在擴展,強度似乎也在輕微但持續地上升。我們觸碰‘禁忌’了。”他所謂的禁忌,顯然是指他們與滄瀾日益深入的接觸,以及他們試圖施加的、可能改變既定曆史軌跡的影響。
“就像一套精密的免疫係統,終於識彆出了我們這兩個潛伏的‘病毒’。”林可用一個更貼切的比喻概括,一股冰冷的寒意不受控製地順著她的脊椎悄然爬升。這個世界不僅擁有自主的“排異”機製,而且這套機製正在根據他們的“異常度”調整清除策略和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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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傍晚,在舊化學準備室與滄瀾進行又一次關於Ψ算符的討論時,異常現象變得更加直接,更具物理威脅性。
滄瀾正沉浸在高度的興奮中,背對著他們,用粉筆在黑板上快速寫下一組新推導出的複雜公式,試圖從數學上描述Ψ算符在某種假設的特定時空邊界條件下,可能產生的詭異“共振放大”效應。就在他用力寫下那個推導出的關鍵共振頻率數值的最後一個符號的瞬間——
“哐當——!嘩啦!”
一聲巨響毫無征兆地從地下室角落炸開!那個堆滿了廢棄器材、早已鏽跡斑斑的鐵製試劑架,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猛地推了一把,整個結構瞬間失衡,轟然坍塌!架子上幾個不知道空了多久、布滿灰塵的玻璃瓶應聲摔落在水泥地上,發出令人心驚肉跳的、清脆刺耳的碎裂聲,玻璃碴子四處飛濺,在這絕對寂靜的地下室裡,這聲音顯得格外猙獰和突兀。
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嚇了一跳,心臟猛地收縮。
滄瀾的講解戛然而止,他皺起眉頭,臉上帶著被打斷思路的不悅和一絲困惑,轉身走過去查看:“奇怪……這架子在這裡放了這麼多年了,怎麼會突然……”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撿起一塊較大的、邊緣鋒利的碎玻璃,借著昏暗的燈光仔細看了看斷裂的架子腿,喃喃自語,“鏽蝕得這麼厲害了嗎?看來得找時間徹底清理一下這個地方了。”
但站在他身後的林可和杜恒,憑借他們遠超常人的觀察力和經驗,看得分明。那根承重架子腿的斷裂處,並非簡單的、自然鏽蝕形成的參差不齊的斷麵,而更像是被某種極其鋒利、無形無質的力量瞬間精準地“切割”而過,斷口處呈現出一種異常平滑、甚至帶著一絲金屬冷光的截麵,與周圍粗糙的鏽跡形成了鮮明而詭異的對比。
這絕不是普通的意外。
這是一次警告。或者說,是那個無形的“清除程序”在正式啟動前,進行的一次力度升級的“係統錯誤”提示,一次更具威脅性的示威。
滄瀾似乎下意識地將這歸咎於年久失修和巧合,但他的研究熱情和專注度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打斷了一絲。他拍了拍沾上鐵鏽和灰塵的手,站起身,看著黑板上那未完成的、充滿誘惑力的公式,眼中除了被打擾的煩躁外,似乎也極快地掠過了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源自本能的不安。
“今天……就先到這裡吧。”他難得地、主動提出了結束討論,聲音比平時低沉了一些。
離開那棟散發著黴味和危險氣息的實驗樓時,外麵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幾盞老舊的路燈佇立在路邊,發出昏黃的光暈,將兩人的影子在水泥路麵上拉扯得忽長忽短,扭曲變形。
“它在試圖修複我們這兩個‘錯誤’。”杜恒的聲音在夜晚微涼的空氣中顯得格外低沉,“乾擾感官,製造意外……從視覺、聽覺,到物理層麵。下一次,如果我們的‘異常’等級繼續提升,它可能會更直接、更暴力地針對我們本身。”
林可默默點頭,她清晰地感受到一種熟悉的、如同在七日死亡循環中麵對絕境時的那種無處不在的、令人窒息的壓迫感,正在緩緩收緊。隻是這一次,他們的對手不再是某個具體的人、某個組織,而是整個世界運行的底層規則本身,一個冰冷、無情、無法溝通的“係統”。
“我們必須在被這套‘規則’徹底‘修複’或清除之前,找到答案。”她抬起頭,望向遠處教學樓裡零星亮起的、象征著“正常”世界的燈火,語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找到那個把我們精準‘投送’回來的‘操作者’,弄明白它的真正目的和運行邏輯。否則,不僅是我們,連滄瀾……可能都會成為這套係統為了維持自身穩定而必須被清除的‘冗餘數據’。”
規則的排斥,如同黑暗中逐漸收緊的、冰冷無形的絞索。
留給他們在風暴中尋找出路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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