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無常巷口
離開殘垣區，沈知白與林小夏借著幻形丹與匿氣符的效果，如同兩滴水彙入渾濁的河流，再次融入鬼市主街那光怪陸離的人潮中。隻是這一次，她們的目標不再是燈火通明之處，而是向著白婆婆所指的、位於鬼市更深處陰影裡的無常巷。
越往鬼市深處走，光線越發晦暗，兩側的店鋪也變得詭異起來。售賣的不再是相對“常規”的符籙藥材，而是更多難以名狀的物事：浸泡在透明罐子裡緩緩搏動的怪異器官、閃爍著磷火的頭骨燈籠、甚至還有被符咒封印著、不斷撞擊籠子的扭曲陰影。往來“行人”的形貌也更加千奇百怪，妖氣、鬼氣、屍氣混雜，目光中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貪婪與警惕。
空氣中的法則隻剩下最原始的弱肉強食。
按照白婆婆模糊的指引和一路暗中觀察，兩人拐進一條狹窄得僅容兩人並肩、地麵流淌著粘稠汙水的岔路。路口沒有任何標識，隻有一麵歪斜的、布滿乾涸血漬的破敗牆壁，牆上用某種尖銳物刻劃著一個模糊的、似哭似笑的鬼臉圖案——這大概就是“無常巷”的入口了。
巷內更是昏暗，幾乎沒有光源，隻能憑借兩側偶爾從門縫窗隙透出的、各種詭異的光芒視物。壓抑的啜泣聲、尖銳的竊笑聲、低沉的咀嚼聲從兩旁低矮的棚屋或地洞中傳出，不絕於耳。
沈知白將靈覺提升到極致，小心地避讓著腳下可能存在的陷阱和汙穢，同時警惕地感知著四周。她能感覺到，一踏入這條巷子，至少有不下十道充滿惡意的意念從不同方向掃過她們，如同打量砧板上的魚肉。
“跟緊我。”沈知白低聲對林小夏說，手已經按在了腰間隱藏的玄陰劍柄上。在這裡，低調並不能保證安全，實力才是唯一的通行證。
她們緩慢地向巷子深處移動，試圖尋找可能存在的、交易情報或特殊物品的“店鋪”。然而，這裡的“店鋪”大多連個像樣的門麵都沒有，隻是一個漆黑的洞口，或者一塊臟汙的布簾，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突然，前方一個洞口內傳來一陣激烈的爭吵和打鬥聲，伴隨著物品摔碎的脆響和一聲短促的慘叫！緊接著，一個渾身是血、斷了一隻角、氣息萎靡的牛頭鬼踉蹌著從洞裡跌撞出來，驚恐地回頭看了一眼，便頭也不回地朝著巷外狂奔而去。
洞口布簾晃動，一個身材瘦高、穿著黑色長衫、麵色慘白如紙、雙眼隻有眼白沒有瞳孔的無常鬼差低階）緩步走出，手中拎著一個還在滴著綠色液體的布袋。它用那雙空洞的眼睛冷漠地掃視了一圈巷子，凡是被它目光掃到的存在，都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移開視線。
這無常鬼差的目光在偽裝後的沈知白和林小夏身上停留了一瞬，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但最終沒有動作，隻是冷哼一聲，轉身又回到了洞內。
“弱肉強食，這裡比外麵更直接。”林小夏低聲道，手心有些冒汗。剛才那無常鬼差身上的陰冷氣息，讓她感到刺骨的寒意。
沈知白點點頭，正欲繼續前行，旁邊一個堆滿破爛瓦罐的角落陰影裡，突然傳來一個沙啞如同砂紙摩擦的聲音：
“新來的？麵生得很啊……想找什麼？或許……老夫能指點一二。”
兩人循聲望去，隻見陰影中蹲著一個佝僂的身影，披著破爛的麻袋，看不清麵容，隻能看到一雙在黑暗中閃爍著幽綠光芒的眼睛。它身前擺著幾件鏽跡斑斑、看不出原本模樣的金屬殘片，像個收破爛的。
沈知白心中警惕，通靈之眼悄然運轉，發現這老鬼周身怨氣不輕，但能量波動並不算很強，更像是個在底層摸爬滾打、消息靈通的老油條。
“打聽個物件。”沈知白停下腳步，模仿著鬼市通用的含糊腔調，“聽說……最近巷子裡，有‘壓艙石’要出手？”她用了白婆婆暗示的一個黑話，“壓艙石”通常指代那些能穩定空間、鎮壓氣運的寶物，暗指“定界之器”。
那老鬼幽綠的眼睛閃爍了一下，發出“桀桀”的怪笑：“壓艙石？嘿嘿，那可是稀罕物……老夫這沒有。不過，”它話鋒一轉，聲音壓低，“你們要是真想要消息，得去‘鬼拍棺’碰碰運氣。”
“鬼拍棺？”沈知白沒聽過這個名字。
“巷子最裡頭，有棵枯死的老槐樹，樹下有個總在自個兒拍打著棺材板的瘋老頭，他那口破棺材裡，時不時能掏出些意想不到的‘好東西’。”老鬼搓著乾枯的手指，意思很明顯。
信息費。沈知白會意，從懷中摸出一小塊低階靈石，丟了過去。這是鬼市的硬通貨。
老鬼一把接住，嗅了嗅，滿意地揣進懷裡，補充道：“不過提醒你們，那老瘋子脾氣怪得很，能不能成，看你們的造化。還有……”它幽綠的目光掃過巷子前後，“最近巷子裡不太平，多了不少‘黑皮狗’指幽冥會的爪牙），眼睛毒著呢，你們……自求多福吧。”
說完，它便縮回陰影裡，不再理會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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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指點，沈知白不再耽擱，與林小夏繼續向巷子深處走去。越往裡，氣氛越發壓抑，窺視的目光也越發大膽，甚至有幾個形貌猙獰的妖鬼試圖靠近，但在感受到沈知白刻意釋放出的一絲淩厲劍氣後，又悻悻退開。
終於，在無常巷的儘頭，她們看到了一棵早已枯死、枝乾扭曲如同鬼爪的巨大槐樹。槐樹下，果然放著一口破舊不堪、連漆皮都掉光了的黑色棺材。
一個穿著壽衣、頭發花白雜亂、眼神渾濁瘋狂的老頭，正背對著她們，蹲在棺材旁，用乾枯的手掌，一下一下，有節奏地拍打著棺材板，發出“啪……啪……啪……”的沉悶響聲，在死寂的巷尾回蕩，格外瘮人。
這就是“鬼拍棺”？
沈知白與林小夏對視一眼，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
就在她們距離棺材還有十步之遙時，那拍打棺材板的聲音戛然而止。
瘋老頭猛地回過頭，那雙渾濁的眼睛瞬間變得銳利無比，死死盯住了沈知白……更準確地說，是盯住了她腰間那用布包裹的玄陰劍！
“你……”老頭的喉嚨裡發出破風箱般的嘶啞聲音，臉上露出一種極度複雜、混合著震驚、恐懼和……狂喜的神情，“你身上的‘死氣’……不對！是‘那個東西’的味道！你從哪裡得來的？！”
沈知白心中劇震！這瘋老頭，竟然能隔著布帛，感應到玄陰劍的氣息？！他口中的“那個東西”，指的是什麼？玄陰劍？還是……與黃泉之門相關的事物？
情況，似乎超出了預期。
第三十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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