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陰路迢迢
井口在頭頂化作一個遙不可及的慘白圓點，迅速縮小、消失。冰冷的失重感包裹全身，仿佛墜向無底深淵。耳邊是呼嘯的風聲，但那風陰寒刺骨，帶著一股濃烈的土腥和腐朽氣息，吹在臉上如同刀割。
林小夏緊緊抱住懷中的玄陰劍，雲破月在她身側，兩人靠著手臂的觸碰在黑暗中維持著聯係。下落的過程似乎極其漫長，又仿佛隻有一瞬。沒有光，隻有無儘的黑暗和墜落感吞噬著一切。
突然，腳下傳來一種粘稠濕軟的觸感，下墜之勢驟然減緩。她們像是掉進了一片深及膝蓋的、冰冷滑膩的淤泥中。
“到了。”雲破月低啞的聲音響起，帶著警惕。她指尖燃起一簇微弱的銀色光焰，勉強照亮周圍方寸之地。
光芒所及，是一片無邊無際的、彌漫著灰白色霧氣的沼澤。天空如果那能稱為天空的話）是壓抑的鉛灰色，沒有日月星辰。腳下是黑色的淤泥，不時冒出咕嘟咕嘟的氣泡，破裂時散發出令人作嘔的硫磺和屍臭混合的氣味。稀疏、扭曲、沒有葉片的枯黑怪樹如同鬼爪般從淤泥中伸出，枝杈上掛著一些破敗的、像是裹屍布般的絮狀物，隨風如果那陰寒氣流能稱為風的話）輕輕晃動。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連自己的心跳聲都顯得格外突兀。
這裡就是“陰路”？陰陽交界的縫隙？比想象中更加詭異和死寂。
“地圖。”雲破月提醒。林小夏連忙取出那張泛黃的羊皮地圖。詭異的是，地圖上那條暗褐色的路線，此刻竟然微微散發著幽光，指向霧氣深處的一個方向。
“這邊走。跟緊我，儘量不要發出聲音。”雲破月銀眸掃視四周，血脈覺醒後，她對陰邪之氣的感知遠超以往，能感覺到這片沼澤中潛伏著無數冰冷而充滿惡意的視線。
兩人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淤泥中跋涉，每一步都異常艱難。淤泥仿佛有吸力，試圖將她們拖入深處。霧氣濃得化不開，能見度不足十米，那幽光路線是唯一的指引。
走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前方霧氣中，隱約出現了一點飄忽不定的綠色光點。
“小心！”雲破月猛地停下腳步，將林小夏護在身後。她感覺到一股強烈的怨念從光點方向傳來。
那綠光飄飄悠悠，逐漸靠近。竟是一盞殘破的白紙燈籠，裡麵燃燒著幽綠色的鬼火。燈籠下方，一個身形模糊、穿著古代服飾的透明虛影，正提著她，無聲無息地“飄”在淤泥上。那虛影沒有五官，隻有一團不斷扭曲的黑氣。
“是引路幽魂……不要看它的眼睛！”雲破月低喝，指尖銀色光焰驟亮，形成一道屏障擋在身前。
那幽魂在距離她們三五米外停下，提著的燈籠綠光閃爍，似乎在“打量”她們。沒有五官的臉上，那股扭曲的黑氣透出貪婪和疑惑的情緒。它似乎被雲破月身上純淨的血脈氣息所吸引，但又忌憚那銀色的光芒。
對峙了片刻，幽魂最終發出一聲無聲的嘶鳴，提著燈籠，轉身飄向了另一個方向，消失在濃霧中。
“它……走了？”林小夏鬆了口氣，手心全是冷汗。
“暫時走了。陰路上這種東西很多，它們靠吞噬迷途生魂為生。我們身上的生氣，對它們來說是美味。”雲破月臉色凝重，“看來老嫗給的桃木符和隱匿氣息的法子，效果有限。我們必須加快速度。”
兩人繼續前行，更加小心。沿途，她們又看到了更多詭異的存在：在淤泥中爬行的、長著人臉的怪蟲；掛在枯樹上、如同風乾臘肉般的殘缺屍骸；甚至有一次，霧氣中傳來縹緲的迎親嗩呐聲，一頂猩紅的、由白骨抬著的花轎虛影從遠處掠過，轎簾掀開一角，露出一張塗著厚厚胭脂、卻毫無生氣的慘白笑臉……
每一次遭遇，都讓林小夏的心臟提到嗓子眼。玄陰劍中的沈知白也始終保持著高度警惕，魂火內斂，不敢泄露絲毫氣息，以免引來更可怕的東西。
不知走了多久，按照地圖上幽光路線的長度估算，應該已經走了一半路程。前方的霧氣似乎淡了一些，隱約可見一片相對乾燥的、由黑色碎石鋪就的高地。
“前麵應該是地圖上標記的第一個‘陽站’——殘碑渡。”雲破月精神一振。隻要能到達那裡，就能暫時避開陰路上的邪祟，得到喘息之機。
然而，就在她們即將踏上高地邊緣時——
“嘩啦！”
側前方的淤泥突然劇烈翻湧！一個巨大的、由無數慘白手臂糾纏而成的“手臂”猛地伸出，帶著刺耳的骨骼摩擦聲和淒厲的哀嚎，朝著雲破月抓來！手臂上滴落著黑色的粘液，散發出衝天怨氣！
是怨臂沼魔！一種由溺死者的怨念聚集而成的強大邪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