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思遠脫了外套搭在椅背上,躺下去時,床墊發出輕微的聲響。他拿出手機,屏幕上乾乾淨淨的,沒有新消息。
他點開和江瑤的對話框,最後停留在那句“彆熬太晚”。指尖在屏幕上輕輕劃了劃,終究還是按了鎖屏。
黑暗中,胃裡沒有再疼,隻有營養液帶來的暖意緩緩散開。齊思遠閉上眼睛,聽著走廊裡偶爾傳來的腳步聲,心裡異常平靜。
或許這樣也不錯。在離她可能需要的地方近一點,在能守住自己責任的地方安身,一點點把身體養好,一點點把日子過回正軌。
至於那些沒說出口的期待,就慢慢等吧。
反正他有的是耐心。
齊思遠是被走廊裡護士交接班的說話聲吵醒的。
他睜開眼,窗外的天已經亮了,淡金色的陽光透過休息室的小窗戶照進來,在地板上投下一塊菱形的光斑。身上的薄被滑到了腰際,他動了動,才發現自己昨晚竟是一夜無夢,睡得格外沉。
多久沒這樣安心過了?
好像從和江瑤分開後,他的睡眠就總帶著點淺淡的焦慮,要麼是夢裡反複出現她轉身的背影,要麼是淩晨被胃裡的隱痛攪醒,睜著眼睛到天亮。可昨晚,他躺在這張窄小的病床上,居然一覺睡到了天亮,連姿勢都沒怎麼變過。
齊思遠坐起身,揉了揉太陽穴,渾身沒有想象中宿在休息室的僵硬,反而有種鬆快的暖意。胃裡安安靜靜的,沒有灼痛,沒有反酸,隻有種平和的空落感——是真正休息過後的踏實。
他低頭看了看手機,才六點半。屏幕上沒有新消息,卻並不覺得失落。他想起昨晚輸液時心裡的念頭,想起江瑤那句“早點休息”,忽然明白這份安心從何而來。
不是因為環境有多舒適,而是心裡那根緊繃的弦,終於鬆了。
他不再糾結於過去的錯,不再焦慮於未來的不確定,隻是踏實地守在自己該在的位置上,知道有人在某個地方好好生活著,知道自己正慢慢變好,也在慢慢靠近。
齊思遠掀開被子下床,疊好薄被放在床頭,動作輕得像怕驚擾了這份難得的寧靜。走到窗邊,推開一點縫隙,清晨的風帶著涼意湧進來,混著醫院特有的消毒水味,卻奇異地不讓人排斥。
樓下的花園裡,已經有早起的病人在散步,晨練的老太太推著輪椅上的老伴,慢慢走著,說著什麼,笑聲順著風飄上來,很輕,卻很鮮活。
齊思遠看著那對老人的背影,嘴角不自覺地彎了彎。
他拿出手機,給江瑤發了條信息:“早上好,今天天氣不錯。”
發完就揣起手機往外走,沒等回複。他得去洗漱,然後去科室看看今天的排班,或許還能趕上食堂的早餐——要一碗熱粥,加個茶葉蛋,像普通人那樣,認真吃好一頓早飯。
有些安心,是自己給的。
有些日子,也該這樣踏實地過下去了。
江瑤是被陽光晃醒的,猛地睜開眼,抓起枕邊的手機一看——七點五十。
“完了!”她低呼一聲,手忙腳亂地掀開被子。昨晚睡前特意定了七個鬨鐘,居然一個都沒聽見?許是最近陪父親康複太累,睡得太沉了。
她衝進衛生間,牙刷擠上牙膏就往嘴裡塞,泡沫沫沾了一臉也顧不上擦。鏡子裡的自己頭發亂糟糟的,眼下還有點淡淡的青影,她對著鏡子飛快地拍了拍臉頰,試圖喚醒混沌的腦子。
“九點上班,開車二十分鐘……現在出門,應該還來得及。”她一邊念叨一邊套衣服,手指扣襯衫扣子時都在打顫,好不容易扣到最後一顆,低頭一看,居然扣錯了兩個。
“要命。”她翻了個白眼,又重新解開重扣。
等抓起包衝出家門時,已經八點十分了。電梯下行的三十秒裡,她才摸到手機,屏幕上躺著條未讀信息,是齊思遠早上發的:“早上好,今天天氣不錯。”
江瑤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在屏幕上頓了頓,還是沒來得及回複。電梯門一開,她就像一陣風似的衝進停車場。
發動車子時,她才後知後覺地笑了笑。這人倒是難得這麼早打招呼,還特意提天氣……是想約她?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後視鏡裡越來越近的上班高峰車流壓了下去。“先顧著彆遲到再說。”她拍了拍方向盤,猛打方向彙入車流。
陽光透過車窗灑進來,暖洋洋的,正如齊思遠說的那樣,是個不錯的好天氣。江瑤看著前方慢慢挪動的車龍,心裡忽然沒那麼焦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