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玄夜隻帶著一個李德芳就來到了皇家田莊。樂安見狀給他一頓好罵。
“玄夜，你知不知道你是皇帝，怎麼能隻帶李公公就出來了？太傅教的‘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白學了？”
“小姑姑，玄夜錯了，您就彆生氣了。”玄夜見樂安真的生氣了，趕緊過來哄她：“我隻是覺得儀仗太慢了，等他們準備好過來都半夜了，不如我倆快。”見樂安又要說教，他連忙解釋道：“我功夫不錯的，李德芳放在江湖上也算得一流高手了。”
“李公公？難道他還會葵花寶典不成？”
“公主博學，奴才確實會葵花寶典。”李德芳笑眯眯地上前道。
“什麼？真有葵花寶典啊！”樂安吃了一驚，一時間都顧不上念叨玄夜了。玄夜見樂安眼睛放光，明顯要拉著李德芳問個清楚的架勢，連忙挽住樂安的胳膊就往裡麵走。他出來不容易，時間可寶貴了。
“彆管那個什麼寶典了，咱們都練不了。走走走，我給你帶了你最愛吃的烤乳鴿，還是熱乎的。”
很快，桌子上就擺滿了熱乎乎的膳食，玄夜親手剝了一隻白灼蝦放在樂安的碟子裡，開口道：
“左相今早又在朝堂上哭諫，說若不儘快為你擇婿，便是違逆先帝遺詔。”他聲音裡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煩躁，“還說裴衡年紀正好，不如先定下婚約。”
樂安正喜滋滋地啃著乳鴿腿，聞言不在意地說：“他倒是愛替我操心。”
“我駁回了。”玄夜忽然開口，目光落在她沾了醬汁的嘴角上，忍住了幫她擦掉的欲望，繼續說道：“我說，長公主的婚事，需得她自己點頭。哪怕是先帝遺詔，也不能逼她委屈自己。”
“不愧是我的好侄子，顧英不是要氣死……”
樂安笑嘻嘻地抬頭，撞進他深邃的眼眸裡。那裡麵沒有了朝堂上的銳利，也沒有了宮宴時的疏離，隻有一片坦誠的認真，好像有什麼東西不同了。
“你也不必如此。”她連忙低下頭，繼續啃乳鴿，“畢竟是先帝的旨意，群臣盯著呢。”
“我是皇帝，這天下的規矩，自然由我說了算。”他頓了頓，聲音壓得很低，像怕驚擾了田埂裡的蟲鳴，“小姑姑不想嫁，便誰也逼不了你。彆說娶夫，便是你想上天入地，我也會想辦法幫你達成。”
“你這說的我好像禍國妖姬一樣。你還想為了我違抗先帝遺詔不成？”樂安話出口突覺不對，玄夜卻沒聽出來似的。
“旨意是死的，人是活的。”玄夜最後還是忍不住，伸手想將她嘴角的醬汁擦掉，可指尖擦過唇瓣的刹那，玄夜隻想狠狠吻上去。
“我自己來就好，你是皇帝，要注意影響。”
樂安微微向後一躲，胡亂地擦了一下嘴，將嘴唇擦的通紅。
“侍奉長輩，天經地義。”玄夜還是伸手將她唇上殘餘的醬汁仔仔細細地擦乾淨，“小姑姑不必見外。”
“玄夜……”
“噓。”玄夜按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燙得驚人，“彆說了。你隻需記住，有我在，沒人能勉強你做任何事。”
第二天一早，樂安就來到了市舶司的藏書閣。指尖劃過泛黃的紙頁，上麵用褪色的墨跡記載著趙宋時期的海運航線——紅線從臨安港出發，一路向南抵達紳國，那裡盛產香料與烈酒；向北則能至熊國，換回皮毛與琥珀；最遠的一條藍線，竟能繞過黑水洋，抵達傳說中的墨國，交易精美的寶石與象牙。
“公主您看，”市舶司主事弓著腰，指著一幅磨損的海圖，“宣和年間，我朝的福船能載三百石貨物，每月都有船隊往返。可惜……”他歎了口氣，指尖在“國變”二字上頓住，“殷太祖定鼎後，國庫空虛，先是裁了市舶司半數官吏，後來連戰船都拆了熔鐵，這海外航線，就徹底斷了。”
樂安的目光落在賬冊中夾著的一張殘頁上，上麵畫著艘奇特的船，船底尖削，兩側有突出的“水翼”。
“這是什麼？”樂安對船的知識僅限於“大航海時代”係列遊戲，腦子裡隻有各種大帆船。
“回公主，這是墨國的‘飛剪船’，據說逆風也能行船，速度是福船的兩倍。”主事臉上露出向往之色，“前兩年皇上剛恢複市舶司時，老臣曾在港口見過一次，那船帆是紅白條紋的，好看得緊。”
樂安忽然笑了，指尖在海圖上敲出輕快的節奏：“斷了的航線，總能再接起來。你讓人把趙宋時期的造船圖譜都找出來，尤其是福船的龍骨結構和艙室布局，越詳細越好。”
主事愣住了：“公主這是……”
“造船。”她的聲音清亮，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既然番薯、玉米能從海外傳來，那番茄、辣椒未必不能從海外尋到。何況，紳國的香料、墨國的琉璃，哪一樣不能充盈國庫？”還有墨國的橡膠和石油，樂安心想，果然有用的東西墨國從來不出口他國。
從市舶司出來時，街麵上的柳絮正飛得熱鬨。白紙跟在她身後，低聲道：“剛收到宮裡的消息，陛下早朝親口應下了選秀，就定在三個月後了。”
樂安腳步微頓，抬頭望了眼皇城的方向。朱紅宮牆在暮靄中若隱若現，像一道隔絕內外的屏障。
“玄夜早就該娶妻了，也不知道這些年他忙些什麼。他再不娶親，我都要懷疑他喜歡我了。”樂安想起昨天玄夜幫她擦嘴的事情，碎碎念道。
選秀的消息像投入湖麵的石子，在臨安城激起層層漣漪。先是達瓦族送來了薩如拉公主，據說擅長騎射，舞蹈更是一絕；接著是；朝中的大臣們更是動作頻頻，左相顧英一早便將嫡孫女顧傾城的畫像送進了東宮，畫中少女穿著粉色羅裙，眉眼間帶著刻意的溫婉。
禦書房內，玄夜看著堆成小山的畫像，指尖在顧傾城的畫像上停了停。李德芳垂著手，大氣不敢出——今早顧相在朝堂上叩首，額頭都磕出了血，隻說“若皇上不立後，臣便長跪不起”，連幾位宗室王爺都跟著附議，句句不離“國本”二字。
“今日的逼迫，朕都記下了。”玄夜心中憤怒，麵上卻不動聲色，隻是吩咐著李德芳，“選秀那日，請太後和長公主一起幫朕掌掌眼。”
李德芳愣了愣，隨即躬身應道：“奴才這就去傳旨。”他退出時，瞥見皇上將顧傾城的畫像翻了過去，下麵是張精美的海圖——那是長公主前日送來的新海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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