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山的晨霧帶著草木的清苦，纏在嶙峋的怪石上，像未乾的墨痕。青竹踏著濕滑的石階往上走，竹笛仿佛也感受到了他的輕鬆愜意，在腰間輕輕晃動著。
這是他修行了千年的地方，每塊岩石的紋路、每株古樹的氣息，都刻在他的骨血裡。
他本體正是竹葉青，對同類的氣息尤為敏感。離西側山坳還有半裡地時，鼻尖就縈繞上一股熟悉的腥甜——是竹葉青的蛇蛻混合著血液的氣味。
“果然有問題。”青竹加快腳步，循著氣息來到了一處坍塌的山洞口。山洞周邊的灌木叢還有著被人刻意修剪過的痕跡，可洞口卻被碎石全堵死了，顯然是個廢棄不久的山洞。
青竹的指尖凝結起妖力，輕輕一指，碎石就消失不見了。洞內傳來更明顯的蛇蛻的味道，他側身鑽進洞口，甬道裡漆黑一片，隻有岩壁上殘留著油燈灼燒的焦痕。越往裡走，空氣越沉悶，隱約能聽見水滴落在石縫裡的回響，安靜的嚇人。
“看來是來晚了。”青竹心頭一沉，加快速度衝出甬道。
眼前的石室果然很空曠。能看得出來這裡是死士的訓練場，牆壁地麵到處是刀劍暗器等武器劃過的痕跡，地上還有陳舊的血腥味；東側的蛇窟裡，隻餘下幾片乾枯的蛇蛻，鱗片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青綠色的冷光，正是青城山特有的竹葉青蛻下的皮。
青竹在石室裡仔細摸索，指尖撫過冰冷的石壁，終於在角落的石縫裡摸到一點濕潤的痕跡——是蛇涎，帶著尚未散儘的腥氣，顯然離開不超過十二個時辰。
“走得倒是乾淨。”青竹捏起一片蛇蛻，指尖傳來微弱的靈力波動，“是被人提前通知了。”他忽然想起在君樓跟蹤麵具人時，對方那一閃而過的熟悉氣息，難道是宮裡的人走漏了風聲？
他不甘心地在石室內外搜查，最終隻在蛇窟深處找到一個不起眼的陶罐，裡麵裝著些黑色的藥粉，散發著刺鼻的氣味——是加速竹葉青繁殖生長的藥物，能讓幼蛇在半月內長成成體，代價是損傷根基，壽命縮短大半。
“該死的人類，竟然如此對待我的同類。可惜讓他們跑了。”青竹將藥粉揣進懷裡，準備帶回去給樂安看看，沒準能查出彆的線索。
離開地宮時，山風忽然變了向，卷來一絲極淡的蛇腥氣，順著風向往山腳下飄去。青竹眼神一動，化作一道青光追了上去。
山腳下的溪畔有個不起眼的村落，茅舍錯落，炊煙嫋嫋，看起來與尋常山村無異。可青竹剛靠近村口，就被一股濃烈的雄黃味嗆得皺眉——家家戶戶的門口都撒滿了雄黃，牆角堆著捕蛇用的竹簍和鐵鉗，顯然是個以捕蛇為生的村子。
他隱在樹後觀察，見村民們交頭接耳，神色慌張，其中一個老漢正往竹簍裡裝著什麼，竹簍的縫隙裡閃過一絲青綠色的鱗片。
“大人，上一批貨剛送過去，怎麼這麼快又要一批？”老漢的聲音帶著明顯的討好和謙卑，“最近天氣漸涼，這竹葉青越來越難抓了，數量有點少，還請大人見諒。”
“不該打聽的少打聽。知道的少才能活得長久。”說話的是個年輕人，腰間的刀鞘上刻著個模糊的“宋”字。他接過竹簍，說“最近警惕著些，要是有人問起這竹葉青……”
“咱們村是世世代代地捕蛇人，抓點竹葉青很正常。”
“很好。”
青竹的瞳孔驟然收縮。宋字？難道是上次刺殺皇上的那波人？眼看著年輕人離開了村子，青竹趕緊跟上去。
青竹隱在樹梢，看著年輕人加快腳步，往山下方向走。兩公裡外的竹林裡，十幾個黑衣人正舉著長刀等候，為首者麵罩遮臉，隻露出雙陰鷙的眼睛。
“一個不留。”年輕人淡淡地留下這句話，就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他身後的黑衣人們則向村子的方向疾行而去。
青竹的心猛地一沉——一個不留？這是要屠村滅口！
他趁年輕人轉身的瞬間，指尖彈出一縷青芒，悄無聲息落在對方衣領上——那是蛇族特有的追蹤術法，無論對方跑到哪，他都能感知到氣息。隨後，他化作一道青光，朝著捕蛇人村落疾馳而去。
村落裡靜得反常。家家戶戶的門都虛掩著，門檻上的雄黃還在，卻沒了往日的炊煙。青竹剛衝進村口，就聽見慘叫聲傳來。
黑衣人已舉著長刀闖進一戶人家，刀刃正對著蜷縮在炕角的老婦。青竹眼疾手快，竹笛脫手而出，精準擊中黑衣人的手腕。長刀“哐當”落地，他旋身落在老婦身前，指尖凝起青芒，瞬間點中三個黑衣人的穴位。
“不想死的都躲起來！”青竹對著聞聲趕來的村民低喝，轉身迎上其餘黑衣人。他作為修正道的妖，殺人是萬萬不能的。隻見竹笛在他的手中翻飛，每一擊都精準打在對方關節處，黑衣人一個個軟倒在地，卻無一人喪命。
村內雄黃味道濃厚，青竹被熏得有些暈，用了半個時辰，才將最後一個黑衣人打暈在地。將二十多個黑衣人捆在村外的竹林裡，指尖泛起淡綠色妖力——那是蛇族的混淆咒，能篡改短期記憶。他看著黑衣人悠悠轉醒，眼神茫然地嘀咕：“……屠村……一個不留……走吧，去鎮子彙合。”
待黑衣人踉蹌著離開，青竹才鬆了口氣。村民們捧著剛煮好的熱茶圍上來，剛才被救的老婦人抹著眼淚道謝：“多謝大俠救命！那些人一進村二話不說舉刀就砍，我差點就被砍死了。”
“你們儘快搬離這裡，有親戚的投靠親戚，實在沒地方去也先到附近的村落躲一躲。”青竹將一袋銀子遞給村長，“路上小心，彆再提捕蛇的事。”
目送村民們收拾行李遠去，青竹才轉身看向黑衣人離去的方向。手掌翻轉之間，一個綠色的光球出現在掌心，光球微微顫動，一道細細的綠線向前方射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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