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十頓了頓，側頭看向晏無心，“等這件事結束，你還願意和我一起去遊曆嗎？”
晏無心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在袖中微微蜷縮。他想答應，想陪著這轉世的身影走遍山河，可想起自己身上的魔氣、未報的血海深仇，又隻能壓下念頭，隻淡淡笑道：“若有機會，自然願意。”
兩人並肩坐著，誰也沒有再說話。星光落在他們身上，將影子拉得很長，像一對相依的剪影。直到遠處傳來侍衛的吆喝聲，晏無心才起身，將一件披風披在辰十肩上：“夜裡冷，快回去吧。再過兩日，應該就能到仙宮了。”
辰十點點頭，接過披風時，指尖不小心擦過他的手背，觸到一片冰涼。她忽然想起這些日子他的照顧，想起草原上的烤鴿子，想起他擋在她身前擊退巫族刺客的模樣，心中忽然湧起一股莫名的情緒，讓她忍不住問：“晏公子，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晏無心的身形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複雜，隨即又恢複平靜：“你雇了我做護衛，保護你是我的本分。”說罷，他轉身走向馬車，隻留下一道略顯倉促的背影。
辰十站在原地，握著披風上殘留的溫度，望著他的背影，心裡忽然有些發空。她總覺得，晏無心對她的好，遠不止“本分”那麼簡單，可他眼底的疏離，又像一道無形的牆，讓她無法靠近。
回到馬車時，阿桃已經睡著，其他姑娘也靠在角落昏昏欲睡。辰十將披風疊好放在一旁，心裡卻再也無法平靜。
她望著窗外的星空，想起晏無心方才的話，覺得晏無心要做的事一定非常重要，或許等查清巫族的陰謀後，她能用煙然閣的勢力幫助他儘早完成，然後再一起去看看這世間的山河與星光。
馬車在顛簸中停下時，辰十感覺到一股陰冷的氣息透過車簾縫隙鑽進來，與草原上的夜風截然不同。那氣息像浸了冰水的絲綢，裹著若有似無的腥氣，讓她下意識攥緊了袖中的短劍。
“都下來！蒙眼，跟緊前麵人的衣角，不許亂看！”侍衛粗啞的聲音砸在車外，緊接著，七塊黑布被遞進車廂，布料粗糙，邊緣還沾著潮濕的泥土。
阿桃捧著黑布，眼圈泛紅：“為什麼要蒙眼啊？是不是仙宮有什麼不能看的？”
守在車旁的侍衛聽到這話，不耐煩地踹了踹車輪：“哪來這麼多廢話？仙宮是聖地，凡人的眼睛沒經過淨化，直接看會衝撞神靈！等你們到了地方，自然能摘下來。要是敢偷偷掀開，仔細你們的皮！”
這話嚇得姑娘們不敢再多問，辰十悄悄用指尖摸了摸黑布，布料上隱約纏著幾縷泛黑的絲線，正是之前見過的巫絲。
她不動聲色地將巫絲撚斷，才跟著其他人蒙眼下車，手腕被粗糙的麻繩輕輕捆住，隻留了能活動的空隙，顯然是怕她們掙紮，卻又不想留下明顯的束縛痕跡。
引路的腳步聲很輕，腳下的路麵從草地變成了石板，又漸漸轉為向下的石階，空氣中的腥氣越來越濃，偶爾還能聽到水滴落在石縫裡的“滴答”聲。走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傳來沉重的石門開啟聲，一股夾雜著檀香的暖氣流湧過來，驅散了些許陰冷。
“解下蒙眼布吧。”一個略顯尖細的聲音響起，帶著幾分刻意的溫柔。
辰十緩緩摘下黑布，刺眼的白光讓她下意識眯起眼。適應光線後才發現，她們身處一座巨大的地下宮殿。
穹頂鑲嵌著無數發光的螢石，像倒置的星空；兩側的石柱上雕刻著詭異的蛇紋，蛇眼處嵌著紅色的寶石，在螢石光下泛著嗜血的光澤；正前方的高台上，坐著一個身披黑色鬥篷的人，鬥篷陰影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一截蒼白的下巴。
“歡迎來到仙宮，我的貴客們。”高台上的人開口，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木頭，“我是這裡的主人，你們可以叫我巫主。”
辰十的目光掃過殿內，發現兩側站著十幾個身著黑袍的侍衛，其中一個灰衣身影格外熟悉——是晏無心。他正低著頭，手按在腰間的彎刀上，看似恭敬，指尖卻悄悄對著她比了個“安心”的手勢。
“帶她們去換衣。”巫主揮了揮手，兩個侍女走上前，手中捧著疊得整齊的白色裙衫和鈴鐺發帶。裙衫材質輕薄如雲霧，裙擺垂落時像流水般順滑，發帶上的金鈴與晏無心送她的那條樣式幾乎一模一樣，隻是鈴鐺內側刻著細小的蛇紋。
換衣的房間簡陋卻乾淨，侍女守在門外，不準姑娘們交談。辰十趁著係發帶的間隙，悄悄摸了摸懷中的陰玉半環佩，玉佩傳來一陣微弱的暖意，像是在提醒她危險。辰十對著銅鏡整理裙擺時，忽然發現鏡中映出窗外有一道綠色的身影閃過，快得像錯覺。
換好衣服回到大殿，巫主已經不在高台上，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身著青綠色錦袍的男子。他約莫二十七八歲，眉眼狹長，眼角描著淡綠色的眼影，手指上戴著蛇形銀戒，走路時腰肢扭得像沒有骨頭，看起來就很不正經。
“各位妹妹生得可真標致。”竹葉的目光在姑娘們身上流連，尤其在辰十耳後的鈴鐺胎記上停留了許久，眼神像黏膩的蛛網，讓她渾身不自在。他伸手想去碰阿桃的發帶，阿桃下意識後退，卻被他一把抓住手腕，“妹妹彆怕，哥哥又不會吃了你。”
阿桃嚇得臉色發白，辰十連忙上前一步，故意將發帶晃得叮當作響：“大人，我們什麼時候能見到爹娘？他們還在等我們的消息。”
竹葉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過來，他鬆開阿桃的手，走到辰十麵前，鼻尖幾乎要碰到她的發帶：“急什麼？巫主說了，等你們熟悉了仙宮，自然能與家人聯係。不過……”他忽然湊近辰十耳邊，聲音壓得極低，“妹妹耳後的胎記真特彆，巫主定會喜歡你的。”
溫熱的氣息噴在耳廓，帶著淡淡的腥氣，辰十強忍著惡心，往後退了半步：“多謝大人誇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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