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稠如墨。
巷口的路燈,光線昏黃,勉強照亮一輛停靠的黑色轎車。
車門開啟。
一個身穿手工西服的年輕人,與一位身著傳統長衫的老管家,一前一後走了下來。
年輕人叫慕容飛,眉宇間是壓抑不住的焦躁。
他看了一眼腳下泥濘的巷子,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巷口的便衣人員隻是瞥了他們一眼,並未阻攔。
這種無聲的默許,讓慕容飛愈發不安,他壓低聲音。
“福伯,你確定是這裡?這種鬼地方……”
老管家躬著身子,眼神卻異常銳利。
他仔細感受著巷子深處那股混雜、獨特的氣場,恭敬回應:“少爺,李將軍指的路,絕不會有錯。”
“高人行事,不拘一格。”
慕容飛不再說話,深吸一口氣,邁步踏入巷中。
紮紙店的木門虛掩著,橘黃色的燈光從門縫裡滲出,像一隻窺探的眼睛。
福伯上前,伸出枯瘦的指節,在門環上輕叩三下。
咚。咚。咚。
無人應答。
他不再等待,徑直推開了門。
一股混雜著紙灰、檀香與若有似無的血腥氣,瞬間撲麵而來。
慕容飛下意識抬手,掩住了口鼻。
店裡,一個年輕人正坐在桌前。
他叫薑白,手裡端詳著一個剛剛完工的鳥籠,對門口的動靜置若罔聞。
“買東西,看貨架。”
“定東西,說尺寸。”
他的聲音很平淡,頭也未抬。
慕容飛的目光,死死盯在薑白和他手中的鳥籠上。
那鳥籠通體暗紅,竹篾骨架上描繪的血色紋路,在燈光下竟像活物般緩緩蠕動。
籠頂,畫著一隻緊閉的眼睛。
隻看一眼,就透著一股令人心悸的邪性。
這哪是鳥籠,分明是一件凶器。
“你就是薑白?”
慕容飛的語氣裡,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
薑白終於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平淡得像一汪不起波瀾的深潭。
“是我。”
“我們是慕容家的人。”慕容飛報上家門,試圖給對方一點壓力。
然而,薑白隻是“嗯”了一聲,便又低下頭,繼續把玩他的鳥籠。
徹底的無視。
這種感覺,讓慕容飛的臉色瞬間難看起來。
福伯立刻上前一步,對著薑白的身影,深深一躬。
“薑先生,我們是為家祖的魂事而來。”
“老爺子大限將至,三魂七魄卻日漸不穩,夜夜被一種無形之物啄食,痛苦不堪。我們遍請高人,都束手無策。”
薑白依舊沒有說話。
他隻是將手裡的鳥籠,往桌上輕輕一放。
“咚。”
一聲輕響,慕容飛和福伯卻感覺自己的心臟都跟著重重一跳。
薑白伸出兩根手指。
“兩樣東西來換。”
慕容飛一怔,旋即從懷裡取出一個精致的錦盒。
“這裡麵是三枚甲子年份的養魂玉,還有一顆東海的避水珠,價值連城,足夠……”
“我不要這些。”
薑白直接打斷他,目光越過他,落在了老管家福伯的身上。
“你家後山,是不是有棵三百年的老槐樹?”
福伯神情一凜,重重點頭。
“是。”
“我要它的芯。”
薑白又說。
“還有,你家老爺子最常坐的那把太師椅,我要它的一條腿。”
此話一出,慕容飛的臉色“唰”地變了。
“放肆!那是我慕容家的鎮宅槐!是我爺爺最心愛的物件!你算什麼東西……”
“少爺!”
福伯一聲厲喝,竟直接打斷了他。
而後,福伯再次朝薑白躬身,姿態放得更低。
“薑先生,可否讓我們回去通報一聲?”
薑白無所謂地擺了擺手,自顧自拿起一塊巴掌大的雷擊木,用刻刀緩緩削切起來,再也沒看他們一眼。
福伯拉著滿臉不忿的慕容飛,退出了紮紙店。
回到車上,慕容飛的怒火終於爆發。
“福伯!他憑什麼!一個藏在臭水溝裡的匠人,敢開口要我慕容家的鎮宅之寶!”
福伯發動了車子,良久,才幽幽歎了口氣。
“少爺,你沒看懂。”
“他不是在勒索,他是在‘配藥’。”
“配藥?”
“老槐樹生於陰脈,聚陰;太師椅常年沾染老爺子的人氣,存陽。他要的,是能與老爺子魂魄產生牽連的‘引子’。”
福伯的聲音裡透著一絲敬畏。
“那些養魂玉再珍貴,終究是外物,與老爺子無關,救不了老爺子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