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人服飾”的生意日漸紅火，李鐵柱回家的時間也越來越晚。但這晚歸，卻讓李母心裡踏實了不少。
至少，兒子不是在街邊擔驚受怕地“打遊擊”了。
這天晚上，李鐵柱拖著疲憊卻興奮的腳步推開家門，一股濃鬱的香燭味撲麵而來。
堂屋角落裡，母親剛給那座小小的觀音瓷像上完香，正雙手合十，嘴裡念念有詞。
“娘，我回來了。”李鐵柱放下沉甸甸的布包，裡麵是沒賣完的幾件樣品。
李母轉過身，臉上帶著一種複雜的情緒。她快步上前，壓低聲音：“柱子，今兒……隔壁你張嬸，還有前街的王奶奶，都特意來問我了！”
她的語氣裡，有掩飾不住的驕傲，也有一絲不安。
“問啥？”李鐵柱倒了碗涼白開，咕咚咕咚喝著。
“還能問啥！問咱家那鋪子！”李母湊近些，眼睛在昏暗中發亮，“說你們那‘麗人服飾’，現在可出名了！市場裡就屬你家買賣最熱鬨！”
她模仿著彆人的語氣：“‘哎呦，鐵柱娘，你可真有福氣！養了個這麼能乾的兒子！這以後就等著享清福吧！’”
李母說著，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但隨即又染上憂色：“可……可她們也問，你們這整天人來人往的，賺那麼多錢……會不會……太紮眼了？”
她緊張地抓住兒子的胳膊：“柱子，樹大招風啊！娘這心裡……總是不踏實。你說，不會有人眼紅，去……去舉報咱吧？”
李鐵柱放下碗，拍拍母親的手背，故作輕鬆：“娘，您就彆瞎想了！咱合法經營，照章納稅，怕啥？馬主任都誇咱是模範個體戶呢！”
“那……那工商所的人，會不會來找麻煩？”李母還是不放心，“我聽說，以前就有擺攤的，被人舉報了，罰得可狠了……”
“那是他們手續不全，或者賣假貨！”李鐵柱語氣堅定，“咱有營業執照！貨都是正經廣州來的，有單據！您就把心放肚子裡吧！”
這時，小丫穿著新買的燈芯絨背帶褲，從裡屋跑出來，撲到李鐵柱腿邊：“哥！今天劉小胖他娘還說，我這條褲子好看，問我哪兒買的呢！”
小姑娘臉上滿是得意。
“是嗎？”李鐵柱笑著把妹妹抱起來，“那你咋說的？”
“我說，是我哥店裡賣的！‘麗人服飾’！”小丫聲音響亮。
“哎呦，我的小祖宗！”李母卻嚇了一跳，連忙把小丫拉下來，低聲嗔怪，“可不敢在外頭這麼顯擺！聽見沒？”
小丫委屈地癟癟嘴：“為啥不能說？我哥就是厲害嘛！”
“娘，小丫沒說錯。”李鐵柱把妹妹拉回來，正色對母親說，“咱靠本事吃飯，不偷不搶，沒啥見不得人的。”
他看著母親依舊憂心忡忡的臉，放緩了語氣：“我知道您擔心。但您想想，以前咱家是啥光景？吃了上頓沒下頓，您咳嗽都沒錢抓藥。”
“現在呢？”他指著屋裡新添的暖水瓶，小丫身上的新衣服，“咱日子是不是好過多了？這好日子，不就是靠敢想敢乾掙來的嗎？”
李母沉默了。她看著兒子因為勞累而消瘦卻精神煥發的臉龐，看著女兒身上鮮亮的衣服，再想想櫃子裡漸漸厚起來的存錢匣子。
這一切，確實是兒子冒著風險闖出來的。
她長長歎了口氣，語氣軟了下來：“娘……娘不是不知好歹。就是……就是怕你再出點啥事……”
“不會出事的。”李鐵柱語氣篤定，“我有分寸。而且……”
他頓了頓，聲音低了些：“現在也不是我一個人了。亞茹她……心細，有文化，幫我把關著呢。”
提到王亞茹，李母的眼神柔和了些：“亞茹那孩子……是穩當。有她在，娘是放心點。”
她走到觀音像前，又拜了拜，喃喃道：“菩薩保佑……保佑我兒平平安安，生意順順利利……”
李鐵柱看著母親虔誠的背影，心裡五味雜陳。
他知道，母親的恐懼源於過去太久的貧苦和無力。那種刻在骨子裡的不安全感，不是幾句寬慰就能消除的。
他走過去，輕聲說：“娘，彆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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