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壯領了新任務，乾勁十足地離開了。櫃台後，隻剩下李鐵柱和王亞茹。
空氣中還殘留著方才決議大事的激昂，此刻卻悄然沉澱，彌漫開一種微妙的靜謐。
煤油燈的光暈，將兩人的影子投在牆壁上，靠得很近。
李鐵柱沒有立刻說話，而是拿起暖水瓶，緩緩將王亞茹麵前那杯微涼的茶水斟滿。
熱水注入杯中的細微聲響，在寂靜裡格外清晰。
“亞茹，”他放下暖水瓶，聲音比剛才柔和了許多，“讓你擔這麼重的擔子，辛苦你了。”
王亞茹雙手捧著溫熱的茶杯，指尖微微發白。她低著頭，目光落在蕩漾的水麵上。
“不辛苦。”她聲音很輕，卻帶著力道，“能幫到你，我……心裡踏實。”
李鐵柱看著她低垂的眼睫，在那光暈下投下一小片陰影。他知道，剛才在和大壯談時，她雖然應下了，心裡未必沒有忐忑。
“兩成利潤，不是隨口說的。”他語氣認真起來，“你的價值，遠不止這些。但現在，咱們剛起步，隻能先拿出這麼多。”
他頓了頓，目光灼灼：“以後，隻會更多。”
王亞茹猛地抬起頭，撞上他深邃的眼眸。那裡麵沒有算計，沒有敷衍，隻有坦誠和一種沉甸甸的認可。
“鐵柱，我……”她喉頭有些發緊，“我不是圖那些錢……”
“我知道。”李鐵柱打斷她，嘴角牽起一絲溫和的弧度，“你要是圖錢，當初就不會跟著我這個擺地攤的，擔驚受怕。”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記憶的閘門。那些被市管會追攆的狼狽，在黑市與刀疤劉周旋的驚心，還有無數個為幾分利絞儘腦汁的日夜……曆曆在目。
王亞茹的眼圈微微紅了。
“可是亞茹，”李鐵柱身體微微前傾，拉近了彼此的距離，“情分是情分，規矩是規矩。我不能讓你一直隻靠著情分跟我乾。”
他手指輕輕點著桌麵，發出篤篤的輕響，像是在強調每一個字：
“這合夥人的身份，這百分之二十的乾股，是你應得的。是你用你的細心、你的堅韌、你的不離不棄，一點點掙來的！”
他目光如炬，看進她眼睛深處：“我李鐵柱今天把話放在這兒——有我李鐵柱一口吃的，就絕餓不著你王亞茹！‘麗人’這艘船，你和我，都是掌舵的！”
這話，霸道，強勢，卻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力量。
王亞茹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滾落下來。不是委屈，是那種被全然理解、被徹底托付的巨大感動。
她飛快地用袖口擦去眼淚，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失態，聲音卻還帶著鼻音：
“誰要跟你掌舵……能把賬管好，不出錯，我就知足了……”
李鐵柱笑了，知道她這是答應了。她總是這樣，用最樸實的話，表達最堅定的決心。
“財務交給你，我一百個放心。”他語氣鄭重，“以後，咱們這個家底，就靠你來守了。”
“嗯。”王亞茹重重點頭，這一次，眼神裡再沒有了絲毫猶豫，隻有沉靜的責任感。
兩人之間再次陷入沉默，卻不再尷尬，而是一種無需言語的安寧與默契。
李鐵柱看著她燈光下柔和堅定的側臉，心中湧動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是欣賞，是感激，或許，還有更多。
他緩緩伸出手，攤開手掌，懸在兩人之間的桌麵上空。
這是一個邀請，一個超越言語的確認。
王亞茹看著那隻骨節分明、帶著操勞痕跡卻充滿力量的手，心跳驀地漏了一拍。
她沒有立刻伸手，隻是看著，仿佛要將這一刻鐫刻在心裡。
然後，她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在那雙清澈的眸子裡，他看到了同樣的信任，同樣的決心，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獨屬於他的溫柔。
她緩緩抬起自己的手，輕輕地，卻毫不猶豫地，放在了他的掌心。
他的手掌溫熱而粗糙，將她微涼纖細的手指穩穩包裹。
沒有海誓山盟，沒有甜言蜜語。
隻有交疊的雙手，隻有相視一笑。
燈花輕輕爆了一下，映亮兩人眼中無需言說的星河。
一切，儘在不言中。
這默契，比任何合同都牢固。這握手，比任何誓言都鏗鏘。
從這一刻起，他們不僅是情感上的依靠，更是事業上血脈相連、休戚與共的同盟。
前路未知，但執手之人，已然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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