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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手點了下我下巴：“到此為止。”
“聽你的，老婆。”我乖乖改口。
她瞪我一眼，笑意藏不住：“下不為例。”
我把行李收進櫃，順手點亮訓練廊，廊麵像一條磨砂的暗河，腳落上去，阻尼隨呼吸微調；牆麵浮出淺淺格線，適合走步法。再點開醫養艙，銀白艙蓋啟一指又合上，像眨了眨眼——這玩意兒以後多半歸安雨調，我就不班門弄斧了。
樓下開放廚房，燈光落下來，島台像一塊溫暖的石。安雨挽起袖子：“你坐那兒，看著就行。”
“安排得明白。”我靠在高腳凳上，心甘情願當觀眾。
冰箱備得足。她選了最簡單的一套：湯麵。薑切絲、蔥切段、陳皮掀一角，鍋底先用一點芝麻油熱薑絲，再下清水。麵不是袋裝，是廚師機壓出來的那種，柔而有筋。白魚片薄如蟬翼，刀背輕輕刮，去細刺。湯裡少許白胡椒，熱氣往上湧，味道清清淡淡。
期間“堡壘”靜默運行：窗外紅外線在綠籬上掃過一遍，園區巡更的步點和聲紋被標注為“友好”；湖麵夜巡艇從遠處劃過，係統把船燈的頻閃率記錄了個檔。天花蜂巢輕動了一下，把壁爐上方溫度往回拉兩度，以防木梁受熱不勻。整個家像一隻看不見的手，把外界的動靜輕輕撣掉。
我端碗，先喝湯。湯沿著喉嚨下去，胃裡一下子暖起來。我很久沒這種感覺——不是外頭大魚大肉的猛、熱，而是有人在廚房裡等你的那種實在。
“想什麼呢？”她看我，“臉上寫了字。”
“以前。”我笑了下，“沒係統的時候，出租屋就一盞黃燈，泡麵水都不夠熱。趙家的狗在樓道口堵我，讓我‘滾’，我那會兒……也沒處滾。校裡那個白月光挑了個雨天把話說絕，轉身上了彆人的車。”
我放下碗，指尖扣在碗沿，熱意像根線，讓人往回走了一趟。
“現在呢？”她問，表情平，不刻意心疼，隻是認真聽。
“現在我有湖，有房，有你。”我說，“不想再用力證明什麼了。就想把我的人、我的地、我的局，一件件放到位。”
她“嗯”了一聲，伸手給我抹了下嘴角的湯，指腹在我臉上停一秒：“你夜裡彆亂想。吃飽了就睡。明天再說明天的事。”
“聽我老婆的。”
“彆得寸進尺。”她用筷子輕輕敲了我一下。
飯後我要去收拾，她把我按回沙發：“你受傷沒好透，彆裝英雄。坐著，讓我看看你的呼吸。”
我把手腕遞給她。她指腹搭脈，閉眼，像在聽一支節奏很慢的曲。片刻，睜眼，微點頭：“可以。”
“你要不要試試醫養艙？”我問。
“你少管我的活。”她撇我一眼，“我給你走一圈‘回潮息’，你把氣放低。”
她手掌按在我背心下沿，節律從她呼吸裡溢出來，我胸口起伏跟著緩下來。家在“呼吸”，人也在呼吸。
壁爐的火跳，沙發把人深深吞進去。湖對麵有人放了小煙火，光在水上一閃又滅。她的發掃過我下巴，癢，我沒躲。
“安雨。”我叫她。
“嗯？”
“謝謝你跟我一起來。”我說。
她沒回，隻把我的手壓在她掌心裡。掌心的溫度慢慢傳開，夜也跟著軟下來。
我們沿樓梯上去，腳步很輕。到主臥門口她停一下，回頭看我，眼裡清清的：“從今晚起，這裡是家。你敢亂來——”
“我先抱你一下。”我張手。
她沒躲，靠過來，安靜靠了很久。然後，她推門，回頭笑：“晚安，顧先生。”
“晚安，林……老婆。”我改口。
她笑罵：“滾進來。”
月光透紗簾，像水鋪在地上。屋頂蜂巢輕輕合攏，壁爐火降了一格，智能玻璃把外頭的風切成一層薄薄的白噪。澄湖—堡壘在夜裡收緊了邊界：對胎藏境以下的闖入，它會先“勸”，再“擋”，再“送走”。我知道——這地方，夠我們睡得踏實。
遠處又起一陣風，樹影掠過窗，像一筆淺淺的勾勒。那些被人踩在腳下的時刻，在這房子的第一夜裡，悄悄退後了一步。明天見誰、繞誰、點誰、避誰，明天再說。
今晚，隻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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