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都市公安局技術科的燈,通常是全局最後熄滅的。
而在“禁言殺手”案發後的這些天,這裡更是成了不夜城。
泡麵盒、能量飲料罐和散落的打印紙,構成了老王和他團隊戰友們的背景板。
空氣裡彌漫著咖啡因、電子元件發熱的焦糊味,以及一種……屬於數據世界的、無聲的硝煙。
老王,王建國,四十五歲,頂著一頭因長期熬夜而更加稀疏的頭發,高度數眼鏡片後是布滿血絲卻異常專注的眼睛。
他像一頭固執的老獵犬,死死咬著那兩條看似虛無縹緲的線索——從徐陽口中取出的電子發聲器,以及蘇棠從貓標本毛發裡找到的那根亮白色合成纖維。
對合成纖維的分析最先有了確切結果。
電鏡掃描顯示,其結構高度規整,表麵經過特殊塗層處理,成分是一種改性聚酰亞胺,具有極佳的耐高溫、抗化學腐蝕和低粉塵脫落特性。
這種材料,通常隻應用於cass100及以上級彆的超淨環境,比如高端芯片的光刻車間、某些生物製藥的無菌生產線,或者……進行精密生物組織操作比如器官移植、神經接駁手術)的百級層流手術室。
範圍瞬間縮小,卻又大得令人窒息。海都市符合條件的研究機構、醫院和高科技企業,兩隻手都數不過來,而且每一個都管理嚴格,背景調查難度極大。
這條線,需要時間和權限去慢慢啃。
真正的突破,來自那個依舊偶爾會自行啟動、用冰冷電子音複述徐陽“罪狀”的電子發聲器。
這東西就像個黑盒,外殼沒有任何標識,內部元件高度集成且大部分被一種遇空氣即凝固的保密膠封裝。
老王團隊嘗試了物理拆解、x光透視、甚至微創探針,收獲甚微。
它就像一個緘默的俘虜,拒不交代自己的來曆。
但老王不信邪。
他轉變思路,既然這東西需要遠程激活根據蘇棠的判斷,凶手可能是在附近某個位置啟動了它),那麼它必然存在接收信號的模塊。
他們屏蔽了整個技術科的外部信號,搭建了一個簡易的法拉第籠,然後將發聲器置於其中,用高靈敏度的頻譜分析儀,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地監測它可能發出的任何一絲微弱的電磁波動。
這是一個極其枯燥、考驗耐心和眼力的過程。
數天過去,記錄儀上隻有平穩的基線,仿佛那東西真的徹底死了。
直到這天淩晨,老王正就著涼掉的咖啡啃一個冷掉的麵包,頻譜儀上,一個極其短暫、微弱到幾乎被背景噪音淹沒的信號脈衝,像一條滑膩的泥鰍,猛地竄起,又瞬間消失。
持續時間,不足百分之一秒。
“抓住了!”老王猛地丟下麵包,撲到屏幕前,雙手在鍵盤上敲出一陣疾風驟雨。團隊其他幾個同樣熬得眼窩深陷的年輕人也瞬間圍攏過來。
數據被捕獲、放大、記錄。然而,當他們試圖解析這個信號時,麵對的是一堵厚厚的密碼牆。
加密方式極其複雜,並非市麵上常見的任何一種標準協議,而是一種自定義的、層層嵌套的混合加密算法。
它像一團糾纏在一起的、沒有線頭的亂麻。
接下來的幾十個小時,老王團隊動用了一切可用的計算資源,嘗試了無數種破解路徑。
汗水浸濕了他們的後背,眼藥水滴了一瓶又一瓶。
最終,他們也隻是勉強撕開了這團亂麻最外層的一點點纖維,解析出一小段看似毫無意義的亂碼。
“媽的,這孫子……”一個年輕技術員泄氣地癱倒在椅子上,揉著幾乎要瞎掉的眼睛。
老王卻盯著屏幕上那短短一行的亂碼字符,鏡片後的眼睛眯了起來。
他沒有像年輕人那樣沮喪,反而像是嗅到了獵物氣味的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