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嶺市局的會議室裡,晨光透過百葉窗切成細條,落在堆疊的案卷上。
陸珩指尖捏著案件移交清單的邊緣,目光掃過每一項需要雙方簽字確認的條目,筆尖懸在紙上遲遲未落下——紙上“高盛”兩個字的墨跡,像極了他廚師服上洗不掉的油漬,頑固地粘在案卷的扉頁。
“陸隊,核對三遍了,物證、口供、監控錄像一個不差。”
李支隊把剛打印好的接收回執推過來,指尖在“神經毒素前體物質”那行字上頓了頓。
語氣裡帶著幾分唏噓,“說實話,乾這行三十年,見過為錢殺人的,為情報複的,還真沒見過把毒理研究成‘菜譜’的。”
陸珩終於簽下名字,筆鋒落下時力道重了些,墨水在紙上暈開一小團。
他抬頭看向窗外,市局樓下的警車正緩緩駛離,車後座的高盛隔著玻璃望向天空,白色廚師服在晨光裡顯得格外刺眼——那曾是他引以為傲的職業象征,如今卻成了囚服的底色。
“他不是在研究毒理,是在跟過去較勁。”陸珩把簽好的清單推回去,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桌沿,
“錦繡閣那篇報道,像根刺紮了他三年,他以為把金滿堂拉下馬就是贏了,其實是把自己困在了原地。”
話音剛落,陸珩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屏幕上“張局”兩個字亮起。
他接起電話,語氣瞬間恢複了慣有的沉穩:“張局,案件已辦結,正辦理移交手續。”
電話那頭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帶著明顯的讚許:“市局這邊都收到李支隊的反饋了,你們這次的效率和細致度都值得肯定。讓團隊在潭嶺休整一天,明天上午啟程回海都市,回來後局裡給你們安排慶功會。”
“明白。”陸珩應下,掛斷電話時,剛好瞥見蘇棠抱著一摞毒理檢測報告從門外走進來。
白色大褂的口袋裡露出半截鋼筆,筆帽上還沾著一點淡紫色的墨水——那是她昨天整理報告時不小心蹭到的。
“所有檢測數據都已歸檔,電子版同步發到了市局係統。”蘇棠把報告放在桌上,指尖輕輕敲了敲最上麵那份,
“高盛提到的α澱粉酶,我們後續又做了三次複核,確認在布丁中的含量剛好能觸發毒素合成,不多不少,可見他演練時有多較真。”
李支隊看著兩人嚴謹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你們這團隊真是珠聯璧合,陸隊抓邏輯鏈,蘇醫生摳技術細節,難怪能這麼快破案。對了,中午我做東,潭嶺有家老字號的魚丸店,味道絕了,算是給你們踐行。”
陸珩剛想推辭,蘇棠卻先一步點頭:“好啊,剛好嘗嘗潭嶺的特色。不過得等我們開完團隊小結會,老王和陳默還在駐地整理物證呢。”
李支隊笑著應下,陸珩看著蘇棠眼裡的笑意,原本緊繃的神經也鬆了些——這幾天連軸轉的審訊和排查,團隊每個人都熬紅了眼,確實該好好歇口氣。
回到駐地時,老王正蹲在客廳的茶幾旁,戴著白手套整理從高盛廚房搜來的玻璃罐。
陽光從陽台照進來,落在他鬢角的白發上,細小的灰塵在光裡浮動。
陳默坐在一旁的沙發上,手裡拿著筆記本,正在複盤排查監控時的細節,眉頭時不時皺一下。
“都先停一下,開個小結會。”陸珩把公文包放在桌上,順勢坐在老王對麵的椅子上,蘇棠則拉了把椅子坐在陳默旁邊。
客廳裡瞬間安靜下來,隻有牆上的時鐘在滴答作響。
陸珩看向老王,率先開口:“老王,這次物證提取和比對你功不可沒,尤其是通風管裡的蠟燭和玻璃罐,要是晚一步被銷毀,證據鏈就斷了。”
老王摘下手套,搓了搓手,語氣裡帶著幾分憨厚:“主要是陸隊你提醒得及時,說高盛那麼注重細節,肯定會把關鍵物證藏在不容易被發現的地方。我當時在廚房轉了三圈,最後才想到通風管——那地方又隱蔽,還能避免蠟質受潮。”
“還有陳默。”陸珩的目光轉向陳默,“調取‘雲頂苑’備用監控時,你連續看了十幾個小時的錄像,最後精準找到高盛塗東西和點蠟燭的畫麵,這份耐心不是誰都有的。”
陳默放下筆記本,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其實一開始我也漏了,後來蘇醫生提醒說,高盛戴的一次性手套是淺藍色的,跟後廚的白色手套不一樣,我才重點盯著淺藍色手套的身影,最後終於找到了。”
蘇棠聽到自己的名字,輕輕笑了笑:“我也就是提了個小細節,真正關鍵的還是大家各司其職,才能把線索串起來。”
陸珩看著團隊成員互相謙讓的樣子,心裡湧起一股暖意。
他清了清嗓子,語氣變得嚴肅起來:“這次案子也給我們提了個醒,很多時候,凶手的作案手法會超出常規認知,就像高盛用美食做掩護,要是我們一開始就被‘廚師’的身份定式,可能就走偏了。以後再遇到類似的案子,我們要多打破思維定勢,從更細節的地方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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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紛紛點頭,客廳裡的氣氛又輕鬆了些。
老王提議中午去李支隊說的魚丸店,陳默立刻附和,蘇棠也笑著點頭,陸珩看著大家期待的樣子,笑著答應了——緊繃了這麼久,是該讓團隊好好放鬆一下。
中午的魚丸店擠滿了人,升騰的熱氣裹著鮮美的香味,驅散了連日來的疲憊。
李支隊點了滿滿一桌子菜,魚丸q彈多汁,燉得軟爛的排骨裹著濃稠的醬汁,還有清爽的涼拌海帶,每一道都讓人胃口大開。
“來,陸隊,我敬你一杯。”李支隊端起茶杯,眼裡滿是敬佩,“這次案子要是沒有你們,我們可能還在圍著金滿堂的社會關係打轉,根本想不到高盛身上。”
陸珩端起茶杯回敬,輕輕碰了一下:“是大家配合得好,潭嶺市局提供的信息也很關鍵。”
蘇棠坐在陸珩旁邊,夾了一顆魚丸放進嘴裡,鮮美的湯汁在嘴裡散開,她忍不住眼睛一亮:“這魚丸也太好吃了,比我之前在海都市吃的還地道。”
陳默嘴裡塞滿了排骨,含糊不清地說:“蘇醫生,你要是喜歡,下午我們可以去買些真空包裝的,帶回海都市當特產。”
老王笑著點頭:“對,我剛才問了老板,他們家有真空包裝的,保質期能有半個月呢。”
一頓飯吃得熱熱鬨鬨,大家聊著案子裡的細節,也說著各自的生活趣事,連日來的疲憊在歡聲笑語中漸漸消散。
傍晚時分,潭嶺市的街頭漸漸安靜下來。
夕陽把天空染成橘紅色,路邊的路燈次第亮起,暖黃色的光灑在石板路上,拉出長長的影子。
蘇棠和陸珩並肩走在街頭,腳步緩慢,誰都沒有說話。
“你說,高盛到底是太執著,還是太傻?”蘇棠突然開口,聲音很輕,被晚風吹得有些飄忽。
她看著路邊櫥窗裡擺放的蛋糕,眼神裡帶著幾分複雜,“他明明可以重新開始,憑著廚藝找家好點的餐廳,慢慢挽回名聲,可他偏偏選了最極端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