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勘查燈的冷白光線將餐廳區域照得亮如白晝,也使得那場凝固的“盛宴”愈發清晰、刺目。
空氣中彌漫的甜膩與腐敗混合的氣味,在強光下仿佛變得更加濃稠。
就在這片令人窒息的寂靜中,一個輕快卻與氛圍格格不入的聲音打破了凝滯。
“喲,這麼熱鬨?開席了也不叫我一聲。”
蘇棠拎著她的銀色法醫勘察箱,身影出現在餐廳入口。
她依舊是那身簡單的t恤牛仔褲,外罩一件略顯寬大的無菌服,明媚的臉上戴著口罩,隻露出一雙清澈靈動的琥珀色眼睛。
那眼睛裡沒有尋常人麵對慘案的驚懼或沉重,反而閃爍著一種近乎熾熱的專注與探究。
她的目光掠過整個場景,尤其在那些昆蟲標本“菜肴”上停留了一瞬,眉頭微挑,低聲自語了一句:
“……創意不錯,就是食材選得有點倒胃口。”
陸珩聞聲回頭,視線與她交彙,隻是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
蘇棠也不在意,徑直走向餐桌。
她沒有立刻觸碰屍體,而是像一位挑剔的鑒賞家,先從不同角度仔細觀察著那四張安詳微笑的臉。
她首先靠近的是母親“李慧思”。
隔著乳膠手套,她的指尖輕輕按向“李慧思”的臉頰。
觸感傳來,蘇棠的眼神瞬間凝住。
那皮膚的質感,初碰似乎有彈性。
但細究之下,缺乏真人肌膚那種溫潤、細微的油脂感和皮下組織的綿軟反饋。
更像是一種極高品質的、帶著微妙韌性的矽膠。
她用力稍重,指尖感受到的是一種均勻的抵抗,沒有真人組織那種層次分明的感覺。
她湊得更近,幾乎要貼到“李慧思”的臉上,仔細觀察其皮膚紋理。
太完美了,完美得幾乎沒有毛孔,隻有在特定光線下才能看到極其細微的、均勻分布的仿造紋理。
而且,在目前的室溫下,屍體應該已經出現更為明顯的腐敗跡象。
但“她”除了那揮之不去的、源自外部環境的甜膩腐敗氣味,本身散發的屍臭異常輕微,腐敗速度明顯慢於常理。
蘇棠不動聲色,又轉向父親“程標銘”。
同樣的觸感,同樣過於完美的皮膚,同樣異常的腐敗延遲。
她拿出小手電,分彆照射“程標銘”和“李慧思”的瞳孔。
光線下,那虹膜的顏色顯得有些過於呆板,最關鍵的是,瞳孔對強烈的光線刺激毫無反應,沒有絲毫收縮的跡象。
她嘗試用手輕輕撥動“李慧思”的眼瞼,發現無法使其完全閉合,仿佛內部有某種支撐結構在阻礙。
同樣的情況也出現在“程標銘”身上。
當她試圖活動“程標銘”的頸部或手臂關節時,感受到的是一種整體的、均勻的阻力,關節活動範圍極其有限。
好像是被內部框架牢牢鎖定,這與真實屍體因不同肌群屍僵程度不同而呈現的僵硬感截然不同。
接著,她將注意力轉向兩個孩子——程寒和程心。
指尖傳來的觸感是真實的、屬於人類屍體的冰冷和逐漸形成的僵硬。
她仔細檢查了他們的屍僵情況,下頜、頸部及上肢關節可見明顯僵直,程度與她根據環境溫度和初步判斷的死亡時間基本吻合。
這與“父母”那種源於內部結構的、整體的“固定感”形成了鮮明對比。
最後,她的目光落回餐桌中央那盤最引人注目的“主菜”——那隻被掏空、填充了乾草的小鳥。
鳥喙被強行掰開,裡麵塞了一顆鮮紅的、類似枸杞的乾果,仿佛在無聲尖叫。
昆蟲的腿腳在糖漿中細微的反光,真菌“肉排”上那令人不適的、類似皮膚癬的紋路……
這一切都在挑戰著視覺和心理的承受極限。
蘇棠直起身,長長地、無聲地舒了一口氣,試圖將胸腔裡那股因為惡心和詭異而翻湧的情緒壓下去。
她轉向一直沉默佇立在一旁,目光始終鎖定在她動作上的陸珩。
她抬手用手指勾下口罩,露出那張帶著似笑非笑神情的臉,琥珀色的眼睛看向陸珩,故意眨了眨,語氣帶著一種刻意的輕鬆:
“陸隊,猜猜我發現了什麼?這兩位家長,可能用了頂級抗衰老技術,皮膚狀態好得……不像活人。”
她頓了頓,補充道,
“而且特彆守‘規矩’,連瞳孔都對光免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