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揮中心的燈光徹夜未熄,像一枚釘子楔入沉沉夜色。
u盤裡揭露的隱秘與十五年前舊案幽靈般的回響,讓案件的重心發生了微妙而決定性的偏移。
章祁東依然被嚴密監控,但刑偵支隊銳利的目光,已如探照燈般掃向基金會大廈那些更不起眼的角落——後勤區,那片被光鮮亮麗所遮蔽的灰色地帶。
空氣中彌漫著咖啡因和熬夜帶來的焦灼。
隊員們麵前攤開著基金會所有後勤員工的檔案,照片上的一張張麵孔平凡而模糊,如同龐大機器上無聲運轉的齒輪。
保潔、維修、倉儲……他們的生活軌跡與錢淩銘那樣的存在本該是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
陳默揉了揉發澀的眼睛,娃娃臉上帶著連日奔波留下的疲憊,但眼神依舊執拗。他負責初步篩查這一區域的員工。
大部分人的背景簡單清晰,社會關係一目了然,昨晚的行蹤也多有旁人佐證。
直到他的手指停在一份名為“沈梨梨”的檔案上。
照片上的女孩很年輕,二十三歲,梳著簡單的馬尾,麵容清秀,卻低垂著眼瞼,不敢直視鏡頭,透著一股與年齡不符的怯懦和封閉。
備注欄裡一行小字格外刺眼:“語言障礙失聲),需配備手語翻譯溝通。”
“因童年意外失聲……”陳默低聲念著檔案上的描述,眉頭微蹙。他想起現場發現的,那些屬於廉價保潔製服的藍色纖維。
“小陳,有發現?”陸珩低沉的聲音自身後響起。他不知何時走了過來,目光落在沈梨梨的照片上,深邃難測。
“隊長,”陳默連忙起身,“這個沈梨梨,是後勤部的保潔員,負責包括多功能廳在內的幾個公共區域的日常清潔。她……說不了話。”
陸珩的指尖在沈梨梨的檔案上輕輕點了點,沒有說話,但陳默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間安靜的會議室內,沈梨梨坐在椅子上,雙手緊緊攥著放在並攏的膝蓋上,身上那套天藍色的保潔製服洗得有些發白。
她始終低著頭,濃密的睫毛垂下來,在蒼白的臉頰上投下小片陰影,像一隻受驚後蜷縮起來的小動物。
一位專業的手語翻譯坐在她身旁。
陳默坐在對麵,儘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和,不帶有壓迫感。
“沈梨梨女士,我們是市公安局的。想向你了解一些關於昨晚基金會晚會的情況,你彆緊張,如實回答就好。”
陳默說著,示意翻譯同步用手語傳達。
沈梨梨飛快地抬眼看了一下陳默,又立刻低下頭,手指微微顫抖著,比劃起來。
翻譯同步轉述:“我……我昨晚做完日常保潔,很早就下班了。宴會的事情,我不知道。”
“大概幾點下班的呢?”陳默問。
“八……八點半左右。”沈梨梨的手勢有些慌亂,“我跟同班的王阿姨一起走的,她可以證明。”
陳默記錄下來,這與他之前詢問其他保潔員得到的信息基本吻合。
宴會是在九點左右正式開始,錢淩銘死亡時間根據蘇棠修正後的判斷,在十點到十一點之間。從時間上看,沈梨梨似乎不具備作案條件。
“你平時負責多功能廳的清潔,對那裡的環境應該很熟悉吧?”陳默換了個方向。
沈梨梨點了點頭,手指絞得更緊。
陳默從文件夾裡取出幾張現場照片,沒有直接出示錢淩銘屍體的慘狀,而是先展示了那張用舊報紙拚接成的幕布的特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