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案報告的最後一份附件被掃描入庫,發出輕微的“嘀”聲,在寂靜的辦公室裡顯得格外清晰。
錢淩銘案的卷宗被合攏,厚重的封皮上,即將貼上代表“已破獲”的標簽。
但這標簽之下,掩蓋的並非酣暢淋漓的勝利,而是一種沉甸甸的、混合著真相與隱憂的複雜情緒。
針對章祁東的所有調查被正式終止。
當陳默將解除限製的通知書遞到他麵前時,這位曾在審訊室裡憤怒咆哮的副會長,像是瞬間被抽空了所有力氣,癱坐在椅子上,久久無言。
他臉上沒有洗刷冤屈的喜悅,隻有一種劫後餘生的虛脫,以及對那個差點將他拖入萬劫不複深淵的幕後黑手,發自骨髓的寒意。
他離開市局時,背影佝僂,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十歲。
而沈梨梨,則被正式批準逮捕,移送檢察機關。
她簽下自己的名字時,手指顫抖得幾乎握不住筆。
那雙曾充滿仇恨與瘋狂的眼睛,此刻隻剩下麻木的空洞和深不見底的悔恨。
她是一把被磨得鋒利、沾滿鮮血的刀,但握著刀柄的,是那隻隱藏在甜膩香氣後的手。
法律會審判她持刀殺人的罪行,而那個遞刀的人,卻依舊逍遙法外。
陸珩站在辦公室的窗邊,外麵是海都市華燈初上的夜景,流光溢彩,車水馬龍,構成一片繁華而充滿生機的圖景。
但這片景象落在他深邃的眼中,卻仿佛隔著一層無形的、冰冷的玻璃。
他手中拿著一份剛剛打印出來的、關於“燭火”與“生日殺手”組織的初步分析報告,紙張的邊緣被他無意識地捏得有些發皺。
蘇棠推門進來,手裡端著兩杯咖啡,將其中一杯放在他旁邊的窗台上。
她沒有像往常一樣說些調侃的話,隻是安靜地站在他身邊,一同望著窗外的城市。
“章祁東走了。”蘇棠率先打破沉默,聲音平靜。
“嗯。”陸珩應了一聲,目光沒有移動。
“沈梨梨……移交檢方了。”
“嗯。”
短暫的沉默後,蘇棠轉過頭,看向陸珩線條冷硬的側臉:
“有沒有覺得,我們這次,像是按照彆人寫好的劇本,演了一出戲?”
陸珩終於動了,他端起窗台上的咖啡,沒有喝,隻是感受著杯壁傳來的溫熱。
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嘲:“不是像,就是。”
他轉過身,背靠著窗台,目光銳利地看向蘇棠:
“從舊報紙幕布重現開始,這就是一個針對性的局。‘燭火’,或者說他代表的‘生日殺手’組織,很清楚十五年前的舊案是我的軟肋。”
“他們選擇沈梨梨,不僅僅因為她有複仇的動機,更因為她與舊案的關聯,能最大限度地刺痛我,擾亂我的判斷。”
“他們提供了全套服務,”
蘇棠接口,語氣帶著她特有的、將殘酷事實用犀利語言剝開的風格,
“從犯罪靈感複仇)、技術指導藥物、舞台設計)、道具支持舊報紙線索),到風險規避方案嫁禍章祁東、利用沈梨梨的弱勢身份)。”
“而我們,就像是被迫入場的觀眾兼演員,一步步發現線索,一步步‘找到’凶手,甚至一度差點在他們設定的‘完美嫌疑人’身上浪費大量精力。”
她喝了一口咖啡,繼續道:
“他們在測試我們,陸隊。測試我們的能力極限,測試我們的反應模式,尤其是測試你……在麵對個人曆史傷疤被公然揭開時的心理承受力。這起案件,是他們遞出的一封戰書,也是一次赤裸裸的挑釁。”
陸珩的眼神徹底冷了下來,如同覆上了一層永不融化的寒冰。
“他們不再滿足於隨機篩選、誘導那些潛在的犯罪者。他們開始主動挑選對手,進行有針對性的‘培養’和‘測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