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63遠征艦隊‘複仇之魂’號旗艦艦橋】
巨大的艦橋之上,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肅殺卻又壓抑不住的喜悅。那是血肉與鋼鐵摩擦出的勝利餘韻,無聲地在這神聖空間裡回蕩。
荷魯斯,這位高高在上的基因原體,帶著他那些同樣驕傲、眼中閃動著野性光芒的影月蒼狼,如同鑄鐵的雕塑般,筆直地佇立在全息沙盤之前。
他們等候著,等候來自那位威嚴如神隻般的父親——帝皇,那份無聲卻沉重的檢閱。
“乾得漂亮。”
帝皇的聲音,如同宇宙深處的低語,卻又帶著不容置疑的金屬質感。
他的視線,像冰冷的激光,精準無誤地落在那個在短短一個標準日內,就將一顆被“aaagh!”能量攪得一團汙穢的混亂毒瘤,徹底鏟除的兒子身上。
這個兒子,是他親手塑造的第一個回歸子,也是他最看重的。
他那張平時總是像凍結的石像一樣,不帶半點兒表情的臉上,此刻,竟然顯露出了一絲人類情感的波動——那是深沉的欣慰與驕傲交織而成的淺笑。
“荷魯斯。”
帝皇的聲音裡,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重量。
“我的長子。”
“今日你用一場完美無缺的勝利,”
“為這場漫長無儘的大遠征,獻上了最豐厚的祭品,以千百萬異形之血,澆灌人類的榮光。”
“也為你所有的兄弟們,”
“立下了一麵最高的旗幟,指引他們走向更遠的星辰。”
“作為賞賜。”
他頓了頓,深邃的目光穿透了整個艦橋,聲音裡透著不容置疑的君王氣勢,宣告道。
“我將把優先挑選下一個遠征星域的權力,交給你和你的影月蒼狼。去撕裂那些未知的黑暗,去開辟帝國的邊疆。”
“去吧。”
“把我的榮光和真理,”
“灑遍整個銀河!讓群星都為人類的到來而顫抖!”
【‘哥羅’登陸區‘屠宰場’戰地廢墟】
主視角,帝國軍太陽輔助軍第72‘新巴比倫’殖民地守備團新兵,雷夫。
雷夫的視野,隻剩下一片模糊的猩紅。那顏色如同浸透了鮮血的沙場,讓人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噩夢。
那是獸人那特有的、帶著一股子爛肉腥味的綠血,混著泥土的濕氣、被高溫灼燒過的機油刺鼻焦糊。
還有被碾碎的蘑菇孢子那股令人作嘔的怪味,這一切,都如同有形的黏漿,糊在他的眼前,遮蔽了他所能感知的一切。
空氣裡,彌漫著一股讓人胃裡翻江倒海的腥甜,每吸一口氣,都像是吞下了腐敗的血肉。
他用儘吃奶的力氣,脖頸上的肌肉像繃緊的繩索,才勉強把自己的頭,從那片黏糊糊的血泥裡掙紮著抬起來。泥漿順著他的臉頰滑落,帶著一絲死亡的冰冷。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地上趴了多久。時間的流逝,在無儘的恐懼麵前變得毫無意義。
他隻知道,耳朵裡那些臨死前的淒厲慘叫,那些撕心裂肺的哀嚎,還有那種曾經讓人煩躁透頂的低沉“aaagh!”吼聲,都徹底消失了。
它們如同潮水般退去,隻留下耳鳴般的空寂。
隻剩下,一陣陣帶著沉重力量感,卻又緩慢而有節奏的腳步聲。
那聲音像巨獸的心跳,沉悶而有力,每一下都敲打在雷夫瀕臨崩潰的神經上。
他艱難地轉過頭,脖子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看向那片已經被極致暴力徹底夷為平地的戰場。放眼望去,隻有焦黑的土地,扭曲的鋼鐵,和無數分辨不清的血肉碎塊。
然後,他看見了。
那些“神隻”。
那群穿著灰白色動力甲的巨人,周身散發著一種超越凡人的壓迫感,就像一尊尊沉默的鋼鐵雕塑,行走在滿目瘡痍的廢墟之上。
每一步都帶著沉重的金屬摩擦聲,在死寂的戰場上回蕩,那是鋼鐵與大地碰撞的聲響,也是秩序碾壓混亂的足音。
他們的鏈鋸劍和爆彈槍早就收了起來,那曾咆哮著撕裂一切的武器,此刻靜默無聲。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帶著肅穆儀式感的清掃。
他們小心翼翼地,彎下他們那凡人無法彎曲的堅硬腰身,拾起那些散落在地的人類士兵殘缺的軀體。每一個殘骸,都帶著他們兄弟的烙印,不容玷汙。
他們把那些被炸成碎塊的獸人屍體,分門彆類地堆放在一起,像處理垃圾一樣,形成一座座惡心的綠色小山,散發著更加濃鬱的腐臭。
他們的動作,一絲不苟,精準而高效,帶著一種冰冷而純粹的秩序。
這種秩序,在剛剛的混亂屠殺之後顯得尤為刺眼。
這和他之前經曆的那種徹底失控的混亂、絕望與極致恐慌,形成了令人震驚的巨大反差。
仿佛剛剛地獄還在咆哮,轉瞬之間,天國便降臨此地,帶來了冰冷的平靜。
【他們……他們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嗎?】雷夫的心中,這個念頭像是被烙鐵燙過一樣,疼痛而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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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夫呆呆地看著那群在血肉與泥濘中,卻依舊保持著聖潔灰色身影的戰士們。
他們周身仿佛籠罩著一層無形的威壓,連那些紛飛的塵土和血腥氣,都無法沾染分毫。
他心裡那顆早已被恐懼和絕望凍得像石頭一樣硬的希望。
第一次,被一種更宏大、更堅韌也更理性的力量,重新點燃了。
那感覺,就像一團冰冷的火苗,在胸口慢慢燒起來,一點點驅散著四周的冰寒。
他想站起來,他想加入他們,成為那份秩序的一部分。
但他那雙腿,卻像灌了鉛一樣沉重,根本不聽使喚,每挪動分毫都帶來撕裂般的疼痛。
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個穿著黑色終結者盔甲的巨人,在清掃過程中,邁著沉重的步子,走到了他身邊那個已經被泥土和血汙徹底蓋住的同伴屍體旁邊。
那同伴的臉早已辨認不清,隻剩下模糊的血肉輪廓。
然後,那巨人伸出一隻巨大的動力拳套,那鋼鐵的拳頭,輕輕地將那具早已冰涼僵硬的屍體,從黏膩的泥濘裡抱了出來。
那動作輕柔得不可思議,仿佛抱起的是一件珍貴的易碎品。
他沒有說話,沒有發出任何多餘的聲響。
他隻是將那個已經失去了靈魂的凡人軀體,小心地放到了一個乾淨的擔架上。
那是對凡人,最起碼的尊重。
一種在這個殘酷宇宙中,彌足珍貴的尊重。
雷夫看著這一幕,他那顆年輕的、充滿理想與熱血的心,第一次被一種名為神聖的情緒,徹底塞滿了。
他感到胸腔裡有什麼東西正在膨脹,那是信仰的力量。
【是的。】
他在心裡,對自己默默地說。聲音微弱,卻無比堅定。
【我沒有看錯。】
【他們是光。】
【是照亮這個黑暗宇宙的,唯一的光!是人類不滅的希望!】
畫麵切換。
【‘哥羅’臨時營地傷亡清點區】
主視角,帝國軍百夫長“老爹”克裡格。
克裡格感覺自己的魂都被人從身體裡生生抽走了,隻剩下一具空殼,疲憊得連呼吸都顯得多餘。
他靠在一輛被炸毀的運輸車殘骸上,鋼鐵的碎片刺著他的後背,冰冷的觸感卻比不上他內心的寒涼。
他麵前那份正在不斷往上跳動的傷亡報告,每一個數字都在無情地宣判著生命的逝去。
數字每跳動一下,都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狠狠地紮進他那顆早已疲憊不堪、傷痕累累的心臟,每一次跳動都帶走他一絲心力。
“三千七百一十二個人……”
他用一種沙啞、像是被砂紙磨過一樣的痛苦聲音,低聲念叨著,每個字都帶著血腥味。
“百分之七十五……傷亡率百分之七十五……”這殘酷的數字,像一道道無形的鎖鏈,將他牢牢捆住。
他那雙飽經風霜,寫滿了疲憊和絕望的眼睛裡,流露出了深深的……自責。那是老兵獨有的,對無法保護麾下士兵的痛苦。
他沒有保護好他們。
他沒有保護好他的孩子們。
那些稚嫩的麵孔,此刻在他眼前一一閃過。
就在這時,他看到,雷夫那個瘦弱的新兵蛋子,正拖著一具比他自己還重的屍體,朝著營地深處走來。
那屍體隨著地麵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是在為逝者低語。雷夫的每一步都顯得無比吃力,卻又無比堅定。
“小子!”
克裡格猛地掙紮著站起身,老舊的關節發出哢哢的聲響。
他大步走上前,一把拉住了雷夫那沾滿血汙、有些冰涼的胳膊。
那血液,此刻已經乾涸,帶著一股鐵鏽味。
“你這是乾什麼?!”
他用一種壓抑著怒火,帶著點兒絕望與不可置信的吼聲問道,聲音幾乎是從胸腔裡撕裂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