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烏斯·格拉夫的肺裡像被灌滿了鐵鏽味的冰水,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刺骨的寒意和令人作嘔的甜腥。
他半跪在一處由屍骸和彈殼堆砌而成的臨時掩體之後,手中的爆彈手槍槍管燙得能點燃空氣。
他那張一直以來都如同教科書般刻板、不帶絲毫感情的臉上,此刻卻布滿了龜裂的乾涸血跡和無法掩飾的……困惑。
他不懂。
他真的不懂。
他出身於泰拉最顯赫的軍事貴族家庭,從能記事起,他所接受的唯一教育,就是《帝國步兵通用手冊》。
那本厚重的、由帝皇親自審定的神聖法典,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光”和“真理”。
它告訴他,宇宙是可以通過計算來理解的。
它告訴他,戰爭是可以通過紀律來戰勝的。
它告訴他,任何形式的“混亂”,在絕對的“秩序”麵前,都將不堪一擊。
他一直對此深信不疑。
直到今天。
他看著眼前那片早已被他無法理解的瘋狂所徹底淹沒的戰場。
他看到,那些本該被第一軍的“天使”們輕易撕成碎片的賽瑞納狂信徒,在被爆彈槍轟掉半邊身體之後,非但沒有死去,反而從傷口處長出了更多、更猙獰的利爪和觸手!
他看到,那些本該因為恐懼而崩潰的凡人輔助軍,此刻卻像是被注入了某種狂暴的藥物。
一個個雙眼血紅,舍棄了所有陣型和掩體,咆哮著與那些怪物扭打在了一起,用牙齒和指甲,進行著最原始、最血腥的撕咬!
整個戰場,已經徹底變成了一個分不清敵我的絞肉機。
而那座由黑曜石和黃銅所構築而成的巨大金字塔,則像一個貪得無厭的魔神,靜靜地矗立在這片血肉磨坊的中央。
瘋狂地吸收著戰場上所有逸散出來的“情緒”——恐懼、憤怒、痛苦、以及……狂喜。
尤利烏斯能感覺到。
他能感覺到,那座金字塔正在變得越來越“活”。
它在“呼吸”。
每一次呼吸,都會讓周圍的光線變得更加扭曲,讓空氣變得更加粘稠。
每一次呼吸,都會讓他那顆早已被“理性”和“紀律”所徹底武裝起來的心,產生一種想要將手中的爆彈手槍,塞進自己嘴裡扣動扳機的衝動。
【不……】
【這是……精神汙染……】
他猛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劇烈的疼痛讓他那即將被“瘋狂”所吞噬的意識,恢複了一絲清明。
他想起了,他在政委學院時,導師在最後一堂課上,對他們說過的,那句他當時完全無法理解的“箴言”。
【當你們有一天,發現你們手中的《手冊》,無法再解釋你們眼前的敵人時……】
【不要試圖去‘理解’它。】
【你們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摧毀’它。】
【用你們的生命,和你們的忠誠,去將那個‘錯誤’,從帝皇的宇宙中,徹底地抹除掉。】
尤利烏斯緩緩地站起身。
他那雙冰冷的眼睛裡,所有的“困惑”與“恐懼”,都在這一刻,被一種更加純粹、也更加狂熱的信仰所徹底取代。
他打開了全軍的通訊頻道。
他沒有去下達任何複雜的戰術指令。
他隻是用一種平靜的、卻又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殉道般的語氣,向所有還在浴血奮戰的帝國士兵,下達了他此生最後一個,也是最光榮的命令。
“第101擲彈兵團,聽令。”
“以帝皇之名。”
“——向我開炮。”
【戰役模擬:賽瑞納屠殺】
【演化時間:帝國艦隊抵達後第六小時】
主視角切換至第一軍的指揮官,伊克頓。
他的動力甲正在變得越來越沉重。
那並非因為疲憊,而是因為一種更陰險的汙染。
他看著自己手中那把原本流淌著純淨藍色電弧的動力劍,此刻卻像是被一層看不見的油汙所覆蓋,光芒變得黯淡而又粘稠。
他能感覺到一股冰冷的、惡意的能量正順著那些被他斬殺的狂信徒的屍體如同無形的跗骨之蛆,不斷地侵蝕著他手中這把由科學所鍛造而成的武器。
他看到,劍刃之上那原本純淨的藍色電弧,不知何時,竟然多出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如同血管般跳動的血色。
【警告:檢測到未知能量侵蝕。】
【正在分析其構成……】
【分析失敗。】
【警告:該能量具有極強的‘概念’汙染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