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走廊的熒光燈壞了一盞，忽明忽暗的光線落在蘇晚手背上，像片顫抖的陰影。
她攥著那張皺巴巴的複診單，指尖幾乎要嵌進紙裡。單子上的日期是昨天，紅色的“過期作廢”印章像個嘲諷的驚歎號，刺得她眼睛發疼。
“蘇小姐，你母親的肺部感染本來就反複，錯過了最佳複診時間，現在炎症又加重了。”醫生的聲音透過口罩傳出來，帶著無奈的嚴肅，“今天必須重新做檢查，否則……”
“必須做。”蘇晚打斷他，聲音有些發緊，“多少錢？”
“加急檢查加上藥費，大概需要兩千五。”
兩千五。蘇晚的心臟像被什麼東西攥了一下。昨天剛交完住院費，手裡隻剩下不到三百塊，還是她從夥食費裡硬摳出來的。
“能不能……能不能明天再做？”她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自己都覺得難堪的懇求，“我今天……沒帶夠錢。”
醫生歎了口氣：“不是錢的問題，是你母親的病情不能再拖了。今天檢查結果出來，我們才能調整治療方案。”
蘇晚低下頭，盯著自己磨得起毛的鞋尖。昨天下午，王總臨時讓她加班整理季度報表，說是第二天一早就要用。她從三點忙到半夜，中間林曉曉還故意打翻了咖啡，弄濕了文件，害她不得不重新核對。等她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出公司時，早就過了醫院的探視時間，更彆說記得複診的事了。
“我知道了，醫生。我現在就去湊錢。”她捏緊複診單，轉身往外走，腳步有些踉蹌。
走廊裡迎麵走來一個熟悉的身影，是林薇薇。她穿著精致的連衣裙，手裡捧著一束昂貴的香水百合，顯然是來看蘇母的。
“晚晚？你怎麼在這兒？”林薇薇故作驚訝地停下腳步，目光在她手裡的複診單上掃了一眼，“呀，這不是昨天的複診單嗎？怎麼過期了？”
蘇晚沒說話，側身想繞開她。
“是不是沒錢了？”林薇薇拉住她的手腕，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旁邊路過的護士聽到，“早跟你說過，跟趙總服個軟，什麼錢沒有？你看你，連阿姨的複診都耽誤了，多不孝順啊。”
“放開我。”蘇晚用力甩開她的手，眼底的冰冷幾乎要溢出來，“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這不是關心你嗎？”林薇薇笑得一臉無辜，“趙總昨天還問起你呢，說隻要你肯出來見個麵，彆說檢查費，就是阿姨轉特需病房的錢，他都能包了。”
蘇晚看著她虛偽的笑臉，突然覺得一陣反胃。她想起母親躺在病床上虛弱的樣子，想起那張過期的複診單，一股怒火直衝頭頂：“林薇薇，你是不是覺得看著我走投無路，很開心？”
“你這是什麼意思？”林薇薇的臉色沉了沉，“我好心幫你，你還不領情？蘇晚，我看你是真的被窮瘋了！”
兩人的爭執引來了護士的注意，有人開始指指點點。蘇晚不想在這裡丟人現眼，深吸一口氣，轉身快步離開。
走到醫院門口，她掏出手機，翻遍了通訊錄，卻不知道該打給誰。陳瑤的甜品店剛交了房租，肯定也缺錢；其他同學要麼聯係不上，要麼早就避之不及。
最後，她的目光落在那個匿名號碼上。手指懸在撥號鍵上，遲遲不敢按下。她不想欠陌生人太多，尤其是在這種近乎乞討的情況下。
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是王總打來的。蘇晚猶豫了一下，接了起來。
“蘇晚，你怎麼還沒來上班？昨天讓你整理的報表呢？”王總的聲音帶著不耐煩的質問。
“王總，我今天有點事，能不能請個假？”
“請假？你知道今天多忙嗎？”王總在那頭冷笑，“不來是吧？行，這個月的全勤獎你彆想要了，另外，昨天的報表沒做完，扣你三天工資！”
電話被粗暴地掛斷了。蘇晚握著手機，站在醫院門口的台階上，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突然覺得一陣眩暈。
扣工資？她現在連母親的檢查費都湊不齊，哪裡還經得起扣工資？
風卷著細小的雨絲吹過來，打在臉上冰涼。蘇晚縮了縮脖子，突然想起什麼，快步走向附近的at機。她插進工資卡，輸入密碼，屏幕上跳出的餘額讓她心涼了半截——三百二十七塊五毛。
這點錢，連檢查費的零頭都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