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五點的街道還浸在墨色裡,蘇晚蹲在公交站牌後,看著李阿姨揮動掃帚的身影在路燈下忽長忽短。橙色工裝的反光條劃破晨霧,像條流動的光帶,掃過之處,落葉與灰塵跳起細碎的舞。
“姑娘又來啦?”李阿姨直起腰,袖口磨破的地方露出裡麵的舊毛衣,“這天兒涼,怎麼不多穿點?”
蘇晚翻開筆記本,最新一頁畫著工裝的袖口細節:磨破的邊緣被巧妙地折成波浪形,用同色線縫了圈暗紋,像極了她設計稿上未完成的星軌。“阿姨,您這袖口是自己改的?”
李阿姨笑起來,眼角的皺紋裡盛著晨光:“前陣子社區給的新工裝,袖口太硬磨得慌,我家小孫女幫我縫的。她說這樣像‘奧特曼的能量圈’。”
蘇晚的筆尖頓了頓。能量圈——多好的形容。她在草圖旁添了行小字:“用磨損的倔強,圈住城市的晨光。”
手機在這時震動,是秦峰發來的樣衣照片:王師傅已經把舊報紙混紡布裁成了裙擺的形狀,銀絲在布料裡若隱若現。“陸總說,胸針的水晶可以用回收的碎鑽,既環保又符合主題。”
蘇晚望著李阿姨工裝口袋裡露出的半截塑料袋,裡麵裝著撿來的空瓶,突然有了主意。她回複秦峰:“能不能加個可拆卸的口袋?用不同色的棉紗拚接,像……”
“像拚布被?”秦峰的消息回得很快,“陸總讓工廠準備了二十種棉紗,你隨時可以去挑。”
晨光爬上李阿姨的工裝後背,那裡印著的“城市美容師”字樣已經褪色,卻在陽光下泛著溫暖的米色。蘇晚突然想起父親破產後,在小區裡做保安時穿的製服,後背的反光條也是這樣,在深夜的值班室窗口亮著點微光。
“阿姨,您這件舊工裝能賣給我嗎?”蘇晚的聲音有些發緊,“我想……留著做紀念。”
李阿姨愣了愣,隨即脫下工裝遞過來:“送你吧,反正新的也快發了。這衣服陪我掃了五年街,也算有福氣,能被你畫進本子裡。”
工裝的布料上還帶著體溫,腋下的接縫處用不同色的線補過好幾次,針腳歪歪扭扭,卻比任何設計都更有力量。蘇晚把它小心翼翼地折好,放進帆布包最裡層,像捧著件稀世珍寶。
去麵料廠的路上,她繞道去了趟醫院。母親正坐在床上,拿著她的設計稿看:“這件橙色的禮服,是不是照著李阿姨的工裝畫的?”
蘇晚點點頭,指著裙擺處的褶皺:“我想在這裡加層網紗,走路時會像掃帚劃過地麵的弧度。”
“彆太花哨。”母親撫摸著稿紙上的線條,“李阿姨說過,衣服最重要的是舒服、經穿。”
蘇晚突然明白,為什麼陸時硯會說設計要帶點“不合時宜”的天真。真正的設計不是堆砌華麗,而是把生活裡的堅韌與溫柔,都縫進布料裡。
麵料廠的樣衣間裡,王師傅正對著橙色混紡布發愁:“這顏色太跳,怕晚宴上壓不住。”
蘇晚把舊工裝鋪在工作台上,指著褪色的部位:“我們把這裡的米色調進染料裡,讓橙色帶點灰調,像……”
“像夕陽落在掃帚上的顏色。”王師傅一拍大腿,“我怎麼沒想到!”
裁縫們重新調色時,蘇晚拿起塊棉紗,在樣衣的腰部縫了個小小的口袋,形狀像李阿姨裝空瓶的那個。她剛縫完最後一針,就聽見門口傳來林薇薇的聲音:“喲,這不是‘微光’係列嗎?怎麼看著像清潔工穿的?”
林薇薇身後跟著趙天宇,兩人穿著精致的套裝,與車間的油汙格格不入。她拿起那件帶口袋的樣衣,故作驚訝地對趙天宇說:“天宇哥,你看這口袋,是不是跟掃大街的工裝一模一樣?”
蘇晚的指尖攥得發白,卻平靜地走過去,從她手裡拿回樣衣:“林小姐可能沒見過真正的設計——每道針腳裡都藏著故事,不是靠名牌包裝就能有的。”
趙天宇的臉色沉下來:“蘇小姐說話還是這麼尖酸。不過我聽說,陸氏已經在考慮換設計師了,畢竟……”
“畢竟林小姐的設計,連掃帚的弧度都抄不像。”陸時硯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他穿著黑色風衣,手裡拿著件新的橙色工裝,“這是李阿姨的新工裝,陸氏特意請人改良的,蘇晚你看看,有沒有能用上的細節。”
工裝上的反光條被改成了銀絲編織的,口袋邊緣用棉紗繡了圈細小的星星,正是蘇晚在筆記本裡畫過的圖案。
林薇薇的臉瞬間變得慘白,趙天宇也沒想到陸時硯會突然出現,一時語塞。
“陸總,這是……”蘇晚的喉嚨有些發緊。
“李阿姨說,舊工裝陪她掃過最難的日子。”陸時硯的目光落在她手裡的舊工裝,“所以新的要更結實、更亮堂,配得上她掃出來的晨光。”
王師傅在旁邊看得直點頭:“還是陸總懂行!這銀絲反光條,比原來的塑料條高級多了!”
林薇薇拉著趙天宇倉皇離開時,蘇晚聽見她低聲抱怨:“他怎麼會記得一個清潔工的名字……”
陽光透過車間的窗戶,落在那件新工裝上,銀絲反射出細碎的光,像撒了把星星。蘇晚突然想起陸時硯速寫本上的那句話:“光,總在顫抖後更亮。”
她拿起針線,在樣衣的領口縫上顆小小的銀質星星,正好落在“城市美容師”字樣原來的位置。王師傅湊過來看:“這星星的角度,跟李阿姨工裝紐扣的位置一模一樣。”
蘇晚笑了笑,沒說話。她知道,這件禮服不再隻是件衣服,而是個容器,裝著李阿姨五年的腳步聲,裝著父親值班室的微光,裝著所有被忽略卻從未熄滅的平凡勇氣。
傍晚,秦峰送來李阿姨的消息:她穿上新工裝掃街時,好多人問在哪裡買的。“陸總說,如果‘微光’係列反響好,可以推出公益款,利潤都捐給清潔工互助基金。”
蘇晚站在醫院的窗前,看著夕陽把天空染成溫暖的橙色。李阿姨應該正在掃最後一遍街,新工裝的銀絲反光條在暮色裡亮著,像條通往黎明的路。
她翻開設計稿,在“橙色禮服”的旁邊寫下:“所謂璀璨,不過是把千萬點微光,縫進同一個夢裡。”晚風拂過,稿紙上的字跡仿佛也跟著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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