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計部的打卡機在早上九點準時發出“滴”的聲響時,蘇晚正站在樣品架前,指尖拂過恒通冬季製服的立領。改良後的冰裂紋刺繡在晨光下泛著細膩的光澤,每一針的角度都比初稿調整了0.5毫米,恰好避開了麵料的肌理走向。
“蘇設計師早。”實習生小張的聲音帶著刻意的殷勤,他端著兩杯咖啡過來,放在工作台一角,“剛從樓下買的,您嘗嘗?”
蘇晚抬頭時,恰好撞見他飛快移開的眼神,像受驚的兔子。咖啡杯沿還沾著一圈奶泡,和他昨天袖口的咖啡漬顏色一致。她淡淡點頭:“謝謝,我喝綠茶。”
小張的手僵在半空,隨即尷尬地笑了笑,端著咖啡轉身走向王姐的工位。兩人低聲說了些什麼,王姐瞥過來的眼神像沾了灰的針,落在蘇晚身上時帶著明顯的審視。
這已經是今天早上第五次了。從進辦公室起,那些若有似無的目光就沒斷過——有人假裝看文件,眼角卻瞟著她的動靜;有人在打印機前排隊,轉身時總免不了撞一下她的椅子;連平時最和善的保潔阿姨,拖地時都繞著她的工位走,仿佛地上有看不見的鴻溝。
李娜抱著一摞設計年鑒進來,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暫時驅散了彌漫的低氣壓。“恒通的人說上午十點到,”她把年鑒放在桌上,聲音比平時大了些,“樣品都按您的要求掛好了,刺繡細節圖也打印出來了。”
蘇晚點頭,翻開最新的工藝記錄:“讓工廠把第三版樣衣的肩線再收0.3厘米,昨天試穿時周董的助理提過,高管層更傾向利落些的剪裁。”
“好。”李娜應著,卻在轉身時被腳下的電線絆了一下,一疊色卡散落一地。最上麵那張鎏金色卡恰好落在蘇晚腳邊,旁邊是王姐故意踢過來的廢紙團。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李娜慌忙去撿,手指卻被一張色卡邊緣劃破,血珠瞬間滲了出來。蘇晚抽了張紙巾遞過去,目光不經意掃過周圍——王姐正和小林低頭說笑,眼角的餘光卻牢牢鎖著她們;靠窗的老員工假裝看風景,手機屏幕反射的光裡,赫然是“申城爆料王”的推文界麵。
“我去趟醫務室。”李娜捂著手指站起來,路過蘇晚身邊時,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他們在背後說,你能拿下恒通的單子,是陸總給周董打了招呼。”
蘇晚的指尖在色卡上頓了頓,鎏金色的光澤在她眼底漾開一層冷意。她彎腰撿起最後一張色卡,是深靛藍,恰好配上周董昨天指定的領帶顏色。“知道了。”她聲音平穩,“你先去處理傷口,這邊我盯著。”
李娜走後,辦公室裡的竊竊私語像潮水般漫上來。蘇晚打開電腦,調出恒通項目的進度表,指尖在鍵盤上敲擊的聲音格外清晰,像在給這場無聲的鬨劇敲著節拍。
“聽說了嗎?總公司派來的人已經在ceo辦公室了。”
“查什麼呀?不就是查蘇晚怎麼勾搭上陸總的嗎……”
“噓——小聲點,她還在呢。”
“怕什麼?真有本事就不會靠男人了,之前還裝得那麼清高……”
對話聲不大,卻像帶了鉤子,一下下刮著人的耳膜。蘇晚忽然想起三個月前,她剛拿下恒通項目時,這些人圍著她討教冰裂紋的繡法,王姐還特意送了她一罐自家曬的菊花茶,說“女孩子熬夜傷肝”。
人心變得真快,快得像時尚圈的潮流,昨天還追捧的風格,今天就能踩進塵埃裡。
十點整,恒通的對接團隊準時到了。周董的助理張小姐走進來時,目光在蘇晚身上停留了兩秒,帶著探究。蘇晚上前一步,掀開樣品上的防塵布:“張小姐請看,這是修改後的第三版樣品,重點調整了三個地方……”
她的聲音清晰穩定,從領口弧度說到袖口刺繡密度,每一個數據都精準到毫米。張小姐的眉頭漸漸舒展,手指撫過冰裂紋的收尾處:“這個弧度比上次自然多了,周董擔心的顯臃腫問題應該能解決。”
“我們還做了不同體型的試穿報告。”蘇晚遞過文件夾,“針對身高175到185厘米的體型,分彆調整了腰線位置,這裡有詳細的試穿反饋和修改記錄。”
張小姐翻看報告時,設計部的人都停下了手裡的活,目光在兩人之間遊移。王姐端著水杯經過,故意撞了下蘇晚的胳膊,文件夾“啪”地掉在地上,裡麵的試穿照片散落一地——最上麵那張是陸時硯上次順路來公司時,被秦峰拉著試穿樣品的照片,他穿著深靛藍製服,表情略顯僵硬,卻恰好襯出了版型的利落。
空氣瞬間凝固了。小張的呼吸變得急促,王姐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
蘇晚彎腰撿照片時,指尖先一步按住了那張合影。她把照片塞進文件夾深處,繼續向張小姐介紹:“您看這組對比圖,是我們用3d建模模擬的不同光線效果……”
張小姐的視線從地上的照片移回樣品,忽然笑了:“蘇設計師真是厲害,周董昨天還說,陸總前幾天在電話裡誇你‘對細節的偏執堪比精密儀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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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像顆石子投進水裡,設計部的竊竊私語瞬間停了。王姐端著水杯的手頓在半空,小張的臉漲成了豬肝色。
蘇晚抬眸,恰好對上張小姐了然的目光:“陸總隻是就設計本身給出建議,恒通選擇我們,終究是因為方案契合貴司的企業文化。”她翻開另一頁,“這是法國協會那邊傳來的冰裂紋係列反饋,他們希望能在巴黎時裝周加入中式立領元素……”
話題被自然地引開,蘇晚的聲音始終平穩,像一汪深潭,任外界如何波瀾,內裡始終澄澈。張小姐看著她條理清晰地講解設計細節,眼神從最初的探究變成了明顯的欣賞,臨走時特意說:“下午的確認會,周董會親自過來。”
辦公室裡重新安靜下來,隻剩下鍵盤敲擊聲。王姐假裝整理文件,卻頻頻看向蘇晚的工位;小張坐立不安,幾次想過來搭話,都被蘇晚專注的神情擋了回去。
午休時,蘇晚去茶水間接水,恰好撞見小林和兩個老員工在裡麵說話。
“我就說嘛,肯定有關係。”小林的聲音壓得很低,“陸總怎麼可能隨便試穿供應商的樣品?”
“何止啊,”另一個老員工冷笑,“上次發布會後台,我親眼看見陸總幫她撿過掉落的盤扣,那眼神……嘖嘖。”
“你們說,她之前拒絕陸氏的簽約,是不是欲擒故縱啊?”
蘇晚握著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緊,杯壁的涼意順著指尖蔓延到心口。她正準備轉身離開,卻聽見李娜的聲音炸響在門口:“你們嘴這麼閒,怎麼不去天橋底下說書?”
茶水間裡的聲音戛然而止。李娜舉著剛包紮好的手指,一步步走進去:“恒通的單子是蘇晚熬了四十個通宵改出來的,冰裂紋的工藝是她跑了七家工廠才定下的,你們看見了?就看見一張p出來的照片,就敢編排彆人的努力?”
小林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我們就是隨便說說……”
“隨便說說?”李娜冷笑,“上次是誰求著蘇晚教刺繡技巧的?是誰拿著蘇晚改的方案去客戶那裡邀功的?現在背後捅刀子,你們的良心不會痛嗎?”
蘇晚站在門口,看著李娜像隻炸毛的小獅子,忽然覺得心裡某個地方軟了下來。她走進去,輕輕按住李娜的肩膀,對目瞪口呆的幾人說:“水開了。”
她接滿一杯溫水,轉身時對小林說:“下午三點,和工廠對接刺繡進度,彆遲到。”語氣平靜得像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工作。
小林愣了愣,下意識點頭:“好、好的。”
走出茶水間時,陽光透過走廊的玻璃窗落在蘇晚身上,在地麵拖出一道細長的影子。李娜跟在她身後,小聲說:“他們就是嫉妒你。”
蘇晚笑了笑,指尖劃過走廊牆上的設計部合照,照片裡的自己站在角落,眼神裡帶著初來時的拘謹。不過短短半年,她已經能坦然接住那些或明或暗的箭了。
“嫉妒說明他們承認我的位置。”她低頭看了看水杯裡晃動的光影,“至於其他的,交給時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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