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客氣了。您……安然歸來,便好。”
這一聲“阿姊”,如同一個封印,徹底將“指鹿為馬”的劇本,釘死在了現實的柱子上。
福島正則感受著背上女人瞬間放鬆下來的身體,以及那細微的、如釋重負的喘息,他低頭,看著來島通總那副失魂落魄、卻不得不強顏歡笑的模樣,再回想鶴姬那番天衣無縫的說辭,一個荒誕卻又無法掙脫的念頭,如同海草般纏上了他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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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娘們……難道真是晴?’
而後也不容眾人多說什麼,正則的牛車在森家水軍“護送”下,吱呀作響地駛離了陰冷的水砦洞窟,沿著海岸道路,向著加藤嘉明的居城方向行去。車簾低垂,隔絕了外界的光線與視線,也隔絕了那令人窒息的、剛剛被強行“統一”的敘事。
牛車在顛簸中吱呀作響,車內空間逼仄,空氣凝滯得如同暴風雨前悶熱的海底。福島正則魁梧的身軀塞滿了大半個車廂,粗重的呼吸聲在狹小的空間裡被放大,顯得格外清晰。他眉頭緊鎖,擰成一個深刻的“川”字,一雙銅鈴大眼一眨不眨,死死釘在蜷縮在對麵的女人身上——那個被喚作“鬆姬”,卻又被強行指認為“吉良晴”的存在。
水砦中那匪夷所思的一幕幕,如同海市蜃樓般在他混亂的腦海中反複閃現:鶴姬夫人那不容置疑的宣告、來島通總那慘白如紙卻又不得不屈從的默認、周遭家臣們那從疑惑轉為敬畏的目光……這一切交織成一張無形卻堅韌無比的巨網,將他這頭陸上猛虎牢牢困縛其中,空有一身力氣卻無處施展。
然而,在他心底最深處,屬於武者那份近乎野獸般的直覺,以及對吉良晴刻入骨髓的熟悉感,仍在頑強地掙紮、嘶吼。他猛地向前探出半個身子,牛車隨之劇烈一晃。他逼近她,幾乎能感受到對方微弱的呼吸,壓低的嗓音因極力克製而顯得更加粗糲沙啞,帶著最後一簇不肯熄滅的懷疑與渺茫的期盼:
“喂!你……你給俺撂句實話!你……你當真是晴?!”
被稱作“吉良晴”的女人聞言,緩緩抬起眼簾。那眼神中早已褪儘了往日森家小姐的潑辣鮮活,也尋不見絲毫刻意模仿的吉良晴式的溫婉,隻餘下一片經曆過徹底崩毀後的、死寂的平靜,以及在這平靜冰層下急速掠過的一絲極淡的譏誚與不耐。
她依舊不答,卻猝然出手!五指如冰冷的蛇,精準地探入他臂膀內側最柔嫩的皮肉處,兩根指甲如同毒牙般驟然摳緊,繼而狠命一擰——!
她沒有回答,而是突然伸出手,精準地找到他胳膊內側最柔軟的那塊皮肉,用兩根指甲狠狠掐住,然後用力一擰!
“嘶——嗷!”正則痛得倒抽一口涼氣,差點從座位上彈起來,條件反射地揚起蒲扇般的大手,眼看就要一巴掌扇過去——這婆娘,竟敢如此對他!
然而,就在他巴掌即將落下之際,他看到了她的眼睛。那裡麵沒有恐懼,沒有挑釁,隻有一種冰冷的、仿佛在看一場與己無關的鬨劇般的淡然。這眼神像一盆冰水,瞬間澆熄了他爆發的怒火。他猛地想起水砦裡森家水軍明晃晃的刀劍,想起鶴姬那深不可測的笑容,想起自己如今尷尬的處境。這巴掌,終究是沒能落下去。他隻能梗著脖子,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手臂上的痛楚和心裡的憋屈攪在一起,讓他整張臉都憋得通紅。
鬆姬吉良晴)看著他這副想打又不敢打、隻能自己生悶氣的模樣,嘴角幾不可察地向下撇了一下,帶著一絲嘲諷。她湊近他,溫熱的呼吸拂過他因憤怒而發燙的耳朵,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氣聲,一字一句地,如同頒布一道冷酷的諭令:
“呆子,你給我聽清楚了。”
“我過去,可以是鬆姬,也可以不是。”
“但從今往後,在所有人眼裡,我必須是、也隻能是——你的側室,吉良晴。”
她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卻帶著一種尖銳的現實感:“彆忘了,我現在還是你那寶貝兒子羽柴賴陸的‘生母’。一個側室的名分,配得上這重身份嗎?嗯?”
這話像一根針,精準地刺破了正則最後的僥幸。他猛地醒悟過來,這不僅僅是換個女人那麼簡單,這背後牽扯的是他兒子賴陸的法統、是他福島家的未來、是森家乃至整個畿內政治的平衡!他搶回來的,不是一個女人,是一個燙手的山芋,一個必須小心翼翼捧著的“政治符號”!
正則喉頭劇烈地滾動了幾下,發出幾聲困獸般的、含糊的嗬嗬聲,卻最終沒能擠出任何一個清晰的音節。他像一座被抽去了基石的肉山,轟然跌坐回堅硬的廂壁,震得整車又是一晃。一隻大手無意識地反複揉搓著臂彎處那片迅速浮現出紫紅色掐痕的皮膚,另一隻手則死死攥住了膝蓋上的布料,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
他那張粗豪的臉上,憤怒的赤紅、困惑的青白、不甘的扭曲,以及一種驟然被拋入巨大陰謀漩渦中心的無邊茫然,如同打翻的調色盤般混亂地交織在一起。
就在這時,牛車經過一處略高的坡地。一陣海風恰好吹來,掀起了車簾的一角。
鬆姬吉良晴)似乎被外麵的光線吸引,下意識地側過頭,透過那縫隙向外望去。
正則也順著她的目光遠眺。
隻見下方不遠處的海麵上,一艘造型奇特的三桅南蠻大船,正張滿風帆,破開蔚藍的海水,向著遠洋駛去。那船帆並非常見的花色,而是白底之上,用濃墨勾勒出一條猙獰躍動的黑色巨魚圖案,在陽光下顯得格外醒目,帶著一種異域的神秘與威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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鬆姬吉良晴)的目光追隨著那艘船,直到它變成一個小小的白點。她的側臉在光影中顯得有些模糊,聲音也仿佛從很遠的地方飄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如釋重負的疲憊:“你看……俺娘走了。”
“啥?”正則一時沒反應過來,愣愣地問道,“誰?鶴姬?她咋知道的?咋走得這麼快?”他明明記得鶴姬還在水砦裡鎮著場麵。
鬆姬吉良晴)收回目光,轉回頭看向正則,臉上露出一絲近乎狡黠的、卻又冰冷無比的笑意。這笑意讓她看起來終於有了點“鬆姬”的影子,卻更添詭異。
“我放的。”她淡淡地說,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放?放什麼?”正則更加糊塗了。
“來島通總那隻寶貝得要命的獵隼。”她語氣平靜,“昨晚……你們鬨得動靜那麼大,我總得找點事做。就把它放了,爪子上係了點兒東西,讓它回阿波礁灣報信去了。”
正則的瞳孔驟然收縮,猛地坐直了身體!他徹底明白了!
原來昨夜她並非全然被動!她早已暗中操縱了獵隼,向森家本陣送出了消息!所以鶴姬才能如此精準地、仿佛未卜先知般出現在水砦,布下這天羅地網般的“指鹿為馬”之局!
“你……!”正則指著她,手指微微顫抖,不知是該罵她膽大包天,還是該佩服她心思縝密……或者說,冷酷決絕。
鬆姬吉良晴)無視他的震驚,繼續用那平淡無波的語調說道:“要不然,你以為今天咱們貿然闖進來島家的老巢,麵對一個剛被搶了老婆、羞憤欲狂的來島通總,和他那群忠心耿耿的家臣,會是什麼下場?你以為鶴姬母親是來害你的?她是來救場的。救了你這頭愣頭青,也救了……那個沒出息的女婿來島通總),免得他一時衝動,把所有人都拖下水,一起死。”
說完這些,她仿佛耗儘了所有力氣,也可能是覺得該說的都已說儘,便重新蜷縮回角落,拉緊了身上那件屬於正則的陣羽織,閉上眼睛,不再看正則那張寫滿了震驚、後怕與巨大困惑的臉。
牛車繼續搖晃著前行,車廂內隻剩下車輪碾過路麵的單調聲響,以及福島正則那沉重而混亂的呼吸聲。
海天一色,那艘白底黑魚的南蠻船,早已消失在海平麵之下,仿佛從未出現過。隻留下一個被徹底顛覆的現實,和一顆被卷入更深旋渦、不知所措的武夫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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