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上的救救我三個字像一把刀紮進程遠的眼睛。他猛地從床上彈起來,冷汗順著脊背往下流。窗外,一輪慘白的月亮掛在夜空,給房間蒙上一層詭異的青光。
程遠的手指懸在回撥鍵上方,卻遲遲沒有按下。未知號碼——這根本不可能打通。他深吸一口氣,點開通話記錄,最新一條顯示無主叫號碼,通話時長:0秒。
找到...我...程梅的聲音似乎還在耳邊回蕩。
程遠的目光落在書桌上的老宅照片上。奶奶的話在他腦海中回響:她恨這個家...現在你知道了真相,她更不會放過你。但程梅臨消失前的眼神裡,他看到的不是仇恨,而是無儘的痛苦與哀求。
淩晨四點,程遠做出了決定。他往背包裡塞了手電筒、繩索、撬棍和相機,最後看了一眼那張泛黃的全家福。照片裡程梅的笑容溫柔恬靜,與那個在天井唱戲的淒怨身影判若兩人。
如果遺骨還在井底,程遠喃喃自語,那她確實需要。
第一班開往老家的客車在晨霧中緩緩駛出車站。程遠靠在車窗上,看著城市的高樓漸漸被田野取代。奶奶驚恐的麵容在他眼前揮之不去,但他已經無法回頭了。那個求救信號,不管是幻覺還是真實,都像一根刺紮在他心裡。
車上的乘客寥寥無幾。前排一個老太太不停地轉著手中的佛珠,嘴裡念念有詞;後排兩個學生模樣的女孩嘰嘰喳喳地討論著暑假計劃。程遠閉上眼,試圖小憩一會兒,卻看到程梅倒掛在空中的恐怖麵容。
終點站到了。司機的喊聲驚醒了程遠。
他睜開眼,發現車上隻剩下自己一個乘客。窗外是熟悉的小村車站,幾棵老槐樹在晨風中搖晃,投下斑駁的影子。
程遠下了車,沿著記憶中的小路向老宅走去。村裡靜得出奇,連聲狗叫都沒有。路過的小賣部門口掛著暫停營業的牌子,玻璃上積了厚厚一層灰,像是很久沒人來過了。
老宅的大門虛掩著,門軸發出刺耳的吱呀聲。程遠站在門檻外,突然感到一陣心悸。天井中的青石板在陽光下泛著濕漉漉的光,中央的排水口像一隻黑洞洞的眼睛盯著他。
有人嗎?程遠喊了一聲,聲音在老宅空蕩的院子裡回蕩。
沒有回應。奶奶顯然不在這裡。程遠鬆了口氣,卻又隱隱感到不安。按理說奶奶昨天就應該回村了,她會去哪?
他放下背包,取出撬棍,走向天井中央。蹲下身,程遠仔細檢查了那塊比其他石板稍大的青石。石縫裡長著幾株頑強的雜草,邊緣有明顯的鑿痕——這確實是被後來封上的井口。
程遠將撬棍插入石縫,用力一壓。青石板紋絲不動。他調整角度,再次嘗試,這次加上了全身的重量。隨著一聲沉悶的聲,石板終於鬆動了一角。
一股陰冷潮濕的氣息從縫隙中湧出,帶著陳年的黴味和某種說不清的腥氣。程遠打了個寒戰,用手電筒照向縫隙。光線被深不見底的黑暗吞噬,什麼也看不清。
他繼續撬動石板,汗水順著額頭滴落。隨著一聲巨響,整塊石板終於被掀開,露出一個直徑約一米的圓形井口。井壁上長滿滑膩的青苔,幾根腐朽的木頭橫在井口下方,像是當年匆忙封井時扔下去的。
程遠趴在地上,將手電筒的光束對準井底。光線穿過漂浮的塵埃,隱約照出井底的輪廓。他的呼吸突然停滯了——
井底有兩具糾纏在一起的骸骨。
一具骸骨穿著已經腐爛的戲服,纖細的骨骼表明是女性;另一具骸骨緊緊抱著她,頭骨上有明顯的裂痕。兩具骸骨的手骨交纏在一起,仿佛死前還在試圖保護對方。
程遠的手開始發抖,手電筒的光束隨之晃動。那具男性骸骨的手腕上,掛著一個鏽蝕的銅牌,上麵隱約可見慶和班三個字——是那個武生!他不是病死了,而是和程梅一起被埋在了井底!
他們...他們是被活埋的...程遠喃喃自語,胃裡一陣翻騰。奶奶的故事全是謊言!程梅不是自殺,她和愛人是一起被謀殺的!
就在這時,手電筒突然閃爍幾下,熄滅了。程遠猛地抬頭,發現天井上方的天空不知何時已被烏雲遮蔽。一陣陰冷的風打著旋從井底升起,吹得他汗毛倒豎。
你...終於...來了...
程遠渾身僵直。那聲音不是從耳朵傳入,而是直接在他腦海中響起,帶著井水般的回音。他緩緩轉頭,看到天井的角落裡站著一個身影。
程梅不再是那個淒美唱戲的青衣女子。她的皮膚泡得腫脹發白,長發濕漉漉地貼在臉上,戲服破爛不堪,露出下麵腐爛的皮肉。最恐怖的是她的眼睛——沒有瞳孔,隻有渾濁的眼白,卻直勾勾地著程遠。
看...到了嗎...程梅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我們...怎麼...死的...
程遠想逃,雙腿卻像灌了鉛一樣沉重。井底升起一團黑霧,逐漸在天井中擴散。黑霧中浮現出模糊的畫麵,像一部老舊的默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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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的程梅穿著戲服,跪在地上哀求;一個麵目模糊的中年男子曾祖父?)舉起棍棒狠狠打下;武生衝進來護住程梅,被一棍擊中頭部倒地;程梅尖叫著撲向武生,卻被幾個壯漢拖開;兩人被捆綁著扔進井中,上麵的人一鏟一鏟填入泥土...
畫麵突然消失,黑霧散去。程梅的鬼魂站在井邊,腐爛的手指指向井底。
四十年...無人祭拜...無法...超生...她的聲音充滿痛苦,幫...我們...
程遠的心臟狂跳,喉嚨發緊。他現在明白了,為什麼程梅的怨氣這麼重——她和愛人被活埋,死後還被汙蔑為自殺,無人安葬,無人祭奠。按照民間說法,這樣的亡魂會永遠被困在死亡之地,不得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