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山和李婆婆狂奔回村,遠遠就看見自家門前圍了一群村民。芸娘撕心裂肺的哭聲從屋裡傳出,程大山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讓開!都讓開!他撥開人群衝進屋裡,眼前的景象讓他血液幾乎凝固——
小石頭懸浮在離床三尺高的空中,四肢怪異地扭曲著,眼睛翻白,嘴裡不斷吐出白沫。更可怕的是,他手腕上的五個血點已經完全變黑,像五隻惡毒的眼睛,冷冷地注視著下方。
芸娘跪在地上,拚命向空中抓撓,卻怎麼也夠不到兒子。她的指甲斷裂,指尖滲血,顯然已經嘗試了很久。
石頭!我的石頭啊!她看見丈夫回來,崩潰地哭喊,他突然就這樣了...我拉不住他...
李婆婆一個箭步上前,從布包裡抓出一把混合著朱砂的糯米,朝空中撒去。米粒碰到小石頭的身體,發出的響聲,冒出陣陣青煙。小石頭發出一聲不似人類的尖叫,重重摔在床上。
按住他!李婆婆厲聲道。
程大山和幾個壯實村民撲上去,死死壓住不斷掙紮的孩子。小石頭的力氣大得驚人,三四個成年男子竟險些按不住他。他的喉嚨裡發出的怪聲,嘴角扭曲成一個詭異的笑容。
七...日...到...了...一個尖細的女聲從小石頭嘴裡發出,我...來...接...弟...弟...
李婆婆麵色鐵青,從懷中掏出一根紅線,迅速在小石頭手腕上那五個黑點周圍繞了一圈又一圈。紅線一碰到黑點,立刻變得滾燙發紅,像是被火燒過一樣。
快去準備轎子!李婆婆頭也不抬地命令,把這孩子抬到墳地去,現在就去!再晚就來不及了!
村民們雖然害怕,但看程家夫婦悲痛欲絕的樣子,還是七手八腳地找來門板,紮成簡易轎子。程大山緊緊抱著不斷掙紮的兒子,芸娘在一旁不停抹淚。
一行人舉著火把,在夜色中向亂葬崗疾行。夜風嗚咽,吹得火把忽明忽暗,照得每個人臉上陰影幢幢,如同鬼魅。
婆婆,程大山聲音嘶啞,您實話告訴我,石頭還有救嗎?
李婆婆沉默片刻,終於開口:大山,有些事我瞞了你二十年。那趙家...我其實是認得的。
程大山一驚,差點絆倒。李婆婆繼續道:我本名李玉蘭,四十歲時丈夫死了,無兒無女,就到趙家做幫傭。那趙老爺表麵是商人,背地裡做的卻是拐賣人口的勾當。
火把的光映在李婆婆皺紋縱橫的臉上,那些皺紋此刻仿佛更深了,刻滿了歲月的秘密與悔恨。
小桃...就是那紅衣女孩,是被他們拐來的。她生了重病,趙家怕她死了引來官府查問,就謊稱她是自家小姐,假裝她病死了,要配陰婚...李婆婆的聲音越來越低,其實...她是被活埋的。
程大山倒吸一口冷氣:您...您當時在場?
李婆婆閉上眼睛,兩行濁淚順著臉頰流下:我在。我躲在樹後,看著他們把還在喘氣的小桃放進棺材...我聽見她在裡麵哭喊、抓撓...我...我太害怕了,沒敢出聲...
芸娘捂住嘴,發出一聲壓抑的啜泣。程大山看著懷中麵目全非的兒子,心如刀絞。
這二十年,我每晚都夢見小桃在棺材裡抓撓的聲音。李婆婆抹去眼淚,我學法術,當神婆,就是想有朝一日能超度她。沒想到...她怨氣這麼重,竟要拉你家石頭作伴。
亂葬崗到了。那座被挖開的墳像一張黑洞洞的大口,等著吞噬什麼。村民們戰戰兢兢地把轎子放下,誰也不敢靠近那口敞開的紅棺材。
李婆婆讓程大山把小石頭放在棺材旁的地上。此刻的小石頭已經安靜下來,但臉色鐵青,呼吸微弱,手腕上的五個黑點開始滲出黑色的液體,散發著腐臭味。
時間不多了,李婆婆急促地說,必須立刻舉行解怨儀式。大山,你去砍三根柳枝來。芸娘,你抱著孩子,千萬彆鬆手。
程大山飛快地砍來柳枝,李婆婆將它們編成一個簡陋的人形,然後從小石頭身上脫下那件貼身肚兜,套在柳人身上。
這是替身法,她解釋道,用柳人代替石頭,希望能騙過小桃的怨靈。
李婆婆把柳人放在紅棺材旁邊,開始念念有詞地繞著棺材和小石頭轉圈。她手裡搖著一個銅鈴,鈴聲在寂靜的亂葬崗上回蕩,詭異非常。
小桃啊,李婆婆突然用溫柔的語氣對著棺材說話,姐姐來看你了。記得嗎?我是玉蘭姐,以前常偷偷給你帶糖吃的玉蘭姐...
棺材裡的骨骸突然發出一聲脆響,那隻伸出的手骨微微顫動了一下。圍觀的村民們發出一片驚呼,有幾個膽小的已經悄悄後退。
我知道你怨,你恨,李婆婆繼續道,聲音哽咽,但程家的孩子是無辜的。你看,姐姐給你帶了新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