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敞開的門,像一個沉默的邀請,更像一個貪婪的吞噬口。
跑!
這個念頭像電流一樣擊穿了我的恐懼,身體先於意識做出了反應。我猛地向後踉蹌一步,腳跟磕在馬路牙子上,差點摔倒。我顧不得狼狽,轉身就想往遠處那片居民樓的光亮處狂奔。
可我的腿像灌了鉛,沉重得不聽使喚。周遭那墳墓般的寂靜形成了巨大的壓力,擠壓著我的耳膜,也拖拽著我的腳步。更可怕的是,我眼角的餘光瞥見,那老式站牌周圍的光線開始扭曲、黯淡,仿佛被那鏽蝕的鐵柱和這輛鬼車吸走了所有能量。連我身後那個熟悉的、現代化的公交站牌,也像是信號不良的電視圖像,開始模糊、閃爍起來。
手機在我汗濕的手心裡再次震動,屏幕自動亮起,不再是新聞推送,而是一行行不斷重複、飛速滾動的血色文字,像是某種絕望的代碼:
誤點……誤點……誤點……
上車……上車……
全都……誤點了……
那血紅的字跡刺得我眼睛生疼。
就在這時,那洞開的、黑暗的車廂深處,傳來一聲極輕微的、像是歎息,又像是哽咽的聲音。
我渾身的汗毛瞬間倒豎。
那絕不是機器能發出的聲音。那裡麵……有東西。
“吱呀——”
生鏽合頁的尖銳摩擦聲再次響起,那扇敞開的車門似乎開始極其緩慢地、不情願地要關閉。伴隨著這令人牙酸的聲音,一股更陰冷的風從車內湧出,吹拂過我的腳踝,冰冷刺骨,帶著一股濃鬱的哀傷和……期盼?
就在車門即將完全合攏的那一刹那,借著最後一點微弱的光,我猛地看見,在最靠近車門的那張積滿厚厚灰塵的座椅上,似乎……印著一個模糊的、嬌小的身影輪廓。像是個孩子,蜷縮在那裡。
看不見細節,隻有那麼一個極其黯淡的、人形的影子,嵌在無儘的灰塵與黑暗裡。
下一秒,車門徹底關死。
那輛鏽跡斑斑的公交車,發出一聲沉悶的、像是從淤塞的喉嚨裡擠出的嗚咽,車身劇烈地顫抖了一下,然後開始緩緩地、無聲地向前滑動。
它沒有駛向馬路,而是徑直滑入了那片更深的、連光線都無法逃脫的扭曲陰影之中,仿佛從未出現過一樣,連同那個多出來的生鏽站牌,一起消失得無影無蹤。
呼——
世界的聲音猛地灌了回來。
對麵小區孩子的哭鬨聲、遠處商業街隱約的音樂聲、一輛重型卡車從遠處駛來的轟鳴、風吹過枯枝的聲響……一切恢複了正常,喧鬨而富有生氣。
我腿一軟,差點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心臟瘋狂地擂著胸腔。
“嘀——”
一聲清脆的喇叭聲在旁邊響起。
我驚魂未定地轉頭,看到我那輛等待已久的、明亮的、再正常不過的公交車,正穩穩地停靠在那個熟悉的現代站台邊。司機疑惑地透過車窗看著我蒼白的臉,不耐煩地又按了一下喇叭催促。
我幾乎是手腳並用地爬上了車,投幣的手抖得厲害。車裡燈光明亮,坐著幾個低頭看手機的乘客,一切都溫暖而真實。
車子啟動,駛離站台。我死死盯著窗外剛才那個鏽蝕站牌和鬼車消失的地方。
那裡隻有枯黃的綠化帶,和空蕩蕩的人行道。
仿佛剛才的一切,都隻是一場逼真到極致的幻覺。
但我冰冷的手腳,和胸腔裡尚未平息的驚悸,都在無聲地反駁。
公交車平穩地向前行駛,彙入夜晚的車流。我靠在椅背上,閉上眼,試圖平複呼吸。
然而,就在車輛輕微的顛簸中,我忽然感覺到,右邊褲腳上,似乎沾了點什麼東西。
我下意識地伸手去拍。
指尖觸到一點極其細微的、冰冷潮濕的……粉末。
我撚了撚,借著車內燈光低頭看去。
指尖上,沾著少許暗紅色的、像是鐵鏽的碎屑,還夾雜著一點極細的、黑色的……像是燃燒後留下的灰燼。
它們靜靜地躺在我的指腹上,散發著若有似無的、冰冷的焦糊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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