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蛻縛_民間故事選集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305章 蛻縛(1 / 1)

在遙不可及,連時間都尚未開始流淌的“元初紀元”,大地上生活著一種名為“元靈”的神異生靈。他們,便是我們最古老的祖先。

元靈之貌,與今人迥異。他們上身與人無異,眉目清朗,臂膀靈巧,自腰腹以下,卻非雙腿,乃是一條強健而柔韌的蛇身,披著流光溢彩的鱗甲,行走於山川大地之間,非爬行,而是如風拂水麵般優雅地滑移。他們最大的奧秘,藏於其身,隱於其目。

每隔一千個春秋,當天地氣息交彙於某個至純的時刻,元靈便會尋一幽靜洞窟,舉行神聖的“蛻儀”。他們的舊皮會從頭頂開始,沿著鼻梁、脖頸、軀乾,直至蛇尾末端,完整地剝離下來。那蛻下的皮囊,晶瑩剔透,宛若琉璃,內裡封存著千年的疲憊與塵垢。蛻皮後的元靈,通體肌膚如新生嬰兒般嬌嫩,卻蘊含著更為磅礴的生命力。他們的雙眼,亦會隨之蛻去一層薄如蟬翼的“視膜”,這層視膜曾幫他們看透塵世迷霧,蛻去後,目光則能再次洞悉星辰軌跡,聆聽草木低語。

如此循環往複,一個元靈可曆經十次蛻儀,享壽萬年,與山河同壽,與日月同輝。他們無憂無慮,心性質樸如初雪,能與萬物交談,風是信使,泉是歌者,山岩是沉睡的先知。

然而,元靈雖得長生,卻有一樁無法解脫的煩惱,名曰“濁累”。這濁累,並非尋常汙穢,而是歲月本身積累的“痕跡”——每一次歡喜後的微痕,每一次悲傷留下的沉渣,每一次欲望升騰的碎影,甚至每一次呼吸納入的微塵。千年積澱,這些無形無質卻又真實存在的“濁累”便浸透皮囊,使之變得沉重、滯澀,如同給晶瑩的靈魂套上了一副日益增重的枷鎖。屆時,周身刺癢,心神不寧,目光渾濁,非經蛻儀,不得解脫。蛻下的皮,之所以透明卻沉重,便是封存了這千年濁累。

元靈之中,有一位名為“禹”的年輕男子,他天生心思細膩,感觸尤深。他對這周而複始的“蛻儀”產生了深深的疑慮。每一次蛻皮重生,固然帶來煥然一新的輕盈,但他總覺得,那被蛻去的舊皮裡,似乎丟失了比濁累更重要的東西。是一次次蛻皮中,被一並舍棄的、屬於那千年的、獨特而深刻的記憶烙印?還是一種連他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根基”?

他常常在蛻皮後,對著自己那逐漸風化消散的舊皮發呆,感到一種莫名的悵惘與空虛。他眼見一些年長的元靈,在曆經數次蛻儀後,性情愈發淡漠,對花開花落、雲卷雲舒不再動容,仿佛生命隻是在重複一場漫長的循環,失去了最初的驚喜與悸動。長生,似乎正悄然剝奪著生命的“重量”。

與此同時,大地上開始彌漫起一種奇異的“惰氣”。這氣息非毒非瘴,卻能讓元靈們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疲憊,對蛻儀的準備變得怠惰,對天地的感應也逐漸遲鈍。濁累的積累,似乎因這惰氣而加快了。

終於,又到了千年之期。這一次,惰氣尤為濃重,許多元靈甚至在蛻儀中途便力竭倒下,他們的皮囊隻蛻下一半,新舊交疊,痛苦不堪,濁累無法排出,反噬其身,生命在極度的煎熬中迅速枯萎。天地間,哀鴻遍野。

禹目睹此景,心如刀割。他意識到,古老的生存方式已麵臨絕境。他回憶起部落中最古老的、幾乎從不開口的“巫媼”曾在夢囈中提及:世界的極南之地,有一片“無垢之原”,那裡生長著一株“定根神樹”,其果或許能淨化濁累,其力或許能重塑元靈。

帶著拯救族人的決絕,以及內心深處對“另一種存在方式”的渴望,禹告彆了族人,以其強健的蛇身,開始了前所未有的遠行。他滑過炙熱的沙漠,潛入冰冷的海溝,翻越刺破蒼穹的冰山。旅途中的艱辛,遠超想象,每一次受傷,每一次疲憊,都加速著濁累的累積,他感到自己的蛇身越來越沉重,目光越來越模糊。

不知行了多少年,就在禹即將被濁累徹底吞噬,意識渙散之際,他眼前豁然開朗,一片純淨得沒有任何雜色的原野展現開來。原野中央,矗立著一株並非極高,卻散發著渾厚、安穩氣息的古樹。樹乾如青銅,樹葉如碧玉,樹冠上,隻結著一枚果子,形如心臟,色澤溫潤,名為“定根果”。

樹下,坐著一位身影模糊的老者,仿佛已與樹木一體。老者未曾開口,意念卻直達禹的心底:“後生,你為何而來?”

禹匍匐在地,艱難地回答:“為救族人,為解蛻縛!”

老者歎息:“蛻,非束縛,乃恩賜,亦考驗。然汝等隻承其恩,未受其考。濁累非敵,乃汝等存在之證明。欲抗惰氣,需接納濁累,而非舍棄。”

“如何接納?”禹不解。

“斬斷往複之蛇身,以‘定根’之力,將濁累化為生命之基,沉澱為歲月之痕。自此,汝等將失去蛻皮重生之能,壽不過百載。然,此百年之‘重’,或勝那萬年之‘輕’。”

老者指向那枚定根果:“此果蘊含‘沉澱’之力。服下它,你的下半段蛇身將經曆劇痛,化為雙足,紮根大地,濁累不再依附於可蛻之皮,而是沉入你的骨血,成為你記憶與情感的基石。你的視網膜亦將完成最後一次,卻永不可逆的蛻變,從此你看世界將隔著一層由自身濁累凝成的‘薄紗’,不再能直接洞悉本源,卻因此擁有了‘專注’與‘深度’。你願意用永恒的生命,換取短暫卻真實的‘存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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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選擇族人乃至自身在循環中緩慢消亡,還是選擇擁抱一種有限卻可能更為堅實的未來?禹幾乎沒有猶豫,他接過那枚仿佛重於千鈞的果實,吞服下去。

刹那間,撕心裂肺的劇痛從腰腹以下傳來!他那延展了千年的蛇身,在光芒與轟鳴中寸寸斷裂、重塑。鱗片剝落,化作點點星光;血肉筋骨在法則的力量下重新編織。不知過了多久,劇痛漸息,禹低頭看去,他那修長的蛇尾已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兩根堅實、能夠直立的分支——雙腿與雙足。

他嘗試站立,起初踉蹌,隨即一種前所未有的穩固感從腳下傳來,仿佛與大地產生了無比緊密的聯係。與此同時,他感到體內積累的萬載濁累,不再躁動尋求剝離,而是緩緩沉降,融入他的四肢百骸,一種深沉而複雜的“重量”感充斥著他。他眼中的世界也變了,不再能一眼看穿岩石的年齡或風的顏色,萬物似乎蒙上了一層薄紗,卻因此,陽光的金輝顯得更暖,樹葉的脈絡更加清晰,一種專注於眼前一景一物的、深刻的“美”,第一次擊中了他的心靈。他的視網膜,完成了那最後一次永恒的蛻變。

他失去了感知天地精微的能力,卻獲得了專注體會一花一葉的深情;他失去了萬載壽命,卻讓每一天都因這“有限”而變得珍貴。

禹帶著新的形態和領悟,返回了故鄉。他的出現,引起了元靈們的巨大恐慌與不解。然而,當惰氣再次彌漫,那些無法完成蛻儀的族人在痛苦中掙紮時,禹走上前,將他沉澱濁累後獲得的安寧與力量,通過觸摸,傳遞給垂死的同胞。

奇跡發生了,接觸到他的族人,那躁動的濁累竟逐漸平複,雖然蛻皮的過程依舊艱難,卻得以完成。更多的族人,在禹的講述和示範下,開始思考另一種可能。

最終,一部分元靈追隨禹的腳步,前往無垢之原,服下定根果,經曆了那場“剝離”與“重塑”的儀式,蛇身化為雙足,成為了最早的人類。而另一部分元靈,則選擇堅守古老的傳統,他們逐漸遷往更深邃的密林、更幽暗的地穴,在一次次的蛻儀中,他們的形態也可能隨著環境與心念而緩慢演化,或許,成為了後世傳說中,那些居於秘境、偶爾驚鴻一瞥的“神”或“妖”的雛形。

自那場偉大的“蛻縛”之後,人類,這由古老元靈蛻變而來的新族類,便以雙足屹立在大地之上。我們失去了蛻皮永生的能力,卻擁有了沉澱記憶與情感的深度;我們的眼睛隔著一層由自身曆史凝成的“薄紗”看世界,卻因此發明了語言、文字、藝術,去描繪和傳遞那份朦朧之美下的深刻感動。

爺爺熄滅了煙鬥,夜色已深,星光透過窗欞,溫柔地灑在臉上。

“所以啊,孩子,”爺爺的聲音帶著古老的回響,“我們雖然不能再蛻皮,但每次成長,每次跌倒又爬起,都像是在靈魂深處完成一次小小的蛻變。我們走路時,大地傳遞給腳掌的那份堅實,是我們曾經選擇‘紮根’的證明。而我們偶爾感到的沉重與疲憊,或許正是那沉澱在血脈裡,萬載歲月的記憶,在輕輕地提醒我們,來自何方。”

“那……蛇呢?”年幼的我追問道。

爺爺笑了,笑容神秘而慈祥:“蛇?它們啊,或許就是我們當年毅然剝離、留在了時光那一邊的‘另一半’自己。它們替我們,繼續著那場萬年循環的、孤獨的夢。所以,見到蛇,要心存敬畏,那曾是我們的來處,也是我們選擇的見證。”

我依偎在爺爺身邊,心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震撼與遐想。原來,我們每一次邁步,每一次凝眸,背後都隱藏著如此深邃古老的神話。我們不是失去了永恒,而是選擇了擁抱瞬間的永恒。這份剝離的遺產,至今仍在我們身體的最深處,低聲吟唱著那首關於選擇、重量與愛的,古老歌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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