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深邃,黑暗黏稠得如同瀝青。腳下是濕滑的、不知堆積了多少年的腐爛物和碎磚石,每走一步都必須極其小心,避免發出任何聲響。陳默如同融入陰影的幽靈,霰彈槍槍口微微下壓,手指虛搭在扳機護圈上,全身感官放大到了極致。
遠處掠奪者營地的喧囂被扭曲的混凝土牆壁吸收、折射,變成模糊不清的回音,愈發顯得這條側翼小徑的死寂。隻有他自己的心跳和壓抑的呼吸聲,在耳邊鼓噪。
越往深處,空氣越發渾濁,除了硝煙和垃圾的惡臭,開始混雜著一絲微弱的、屬於人類聚居點的氣味——劣質燃料燃燒的煙味、食物的淡淡焦糊味,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緊繃的警惕感,如同拉滿的弓弦,彌漫在每一寸空氣中。
前方隱約傳來壓抑的交談聲,還有金屬輕微碰撞的脆響。
陳默立刻停步,身體緊貼在一麵布滿塗鴉早已褪色剝落)的殘牆後,緩緩探出半隻眼睛。
小巷在此處到了一個儘頭,連接著一片稍大的空地,像是一個廢棄的後街院落。空地另一端,被用鏽蝕的汽車殘骸、斷裂的混凝土板和各種金屬雜物巧妙地堆砌成了一堵臨時的防禦工事。工事後方,兩點微弱的火星在黑暗中明滅——是有人在抽煙。
兩個身影靠在工事後,低聲交談。
“……媽的,血疤那群雜碎還沒動靜?”
“慫了唄,知道咱這硬骨頭不好啃……”
“屁!狗娘養的肯定在憋壞水……頭兒說了,今晚都精神點……”
“嘖,這鬼地方,什麼時候是個頭……”
是防禦方的人。他們的語氣疲憊卻帶著一種慣於掙紮的堅韌。
陳默的目光越過工事,看向更遠處。幾棟相對完好的建築窗戶後麵,偶爾有細微的反光閃過,那是狙擊手或者觀察員在移動。防禦布置得很有章法,交叉火力,視野覆蓋,這不是一群烏合之眾。
他需要接觸,但絕不能引起誤會。在這種緊繃的時刻,任何不明身份的出現都可能導致瞬間的開火。
他緩緩吸了一口氣,將霰彈槍輕輕靠在牆邊——手持武器出現太過挑釁。然後,他舉起雙手,緩緩從陰影中走了出來,腳步放得很重,deiberatey製造出明顯的腳步聲。
“誰?!”
幾乎在他腳步聲響起的瞬間,工事後方的兩點火星驟然熄滅,一陣急促的金屬刮擦聲,兩杆黑洞洞的槍口瞬間從射擊孔中探出,死死鎖定了他!高處也有光束掃下來,照亮了他所在的位置。
“彆開槍!”陳默停下腳步,雙手舉得更高,聲音沙啞卻清晰,“我沒有惡意。從東邊的戈壁來的,被血疤的人逼到這裡的。”
工事後麵一陣沉默,隻有槍口穩穩地指著他。顯然,他的說辭並不足以取信於人。
“戈壁?一個人?”一個略顯蒼老卻沉穩的聲音從工事後傳來,“血疤的崽子們可還在外麵圍著。你怎麼過來的?”
“從一條舊排水道,繞過了他們的側翼。”陳默半真半假地回答,目光快速掃過工事的結構,尋找著說話的人,“我聽到了槍聲,看到了他們的布置。我想……我們可能有共同的麻煩。”
“共同的麻煩?”那個聲音冷笑一聲,“小子,誰知道你是不是血疤派來探路的誘餌?轉過身去,趴在牆上!慢一點!”
陳默依言緩緩轉身,麵朝粗糙的牆壁,雙手扶牆。他能感覺到至少有兩個人的腳步聲從後方謹慎地靠近,槍口始終離他的後背不遠。
一雙手在他身上快速而專業地搜索,拿走了他腰後的激光焊槍和匕首,以及懷裡剩下的那個罐頭。
“就這些?武器呢?”搜索的人問道。
“丟了。為了跑快點。”陳默回答。
“頭兒,怎麼辦?”另一個年輕些的聲音問道。
那個蒼老的聲音沉默了幾秒,似乎在評估。“帶他進來。看好他。要是敢亂動,直接斃了。”
陳默被推搡著穿過工事的一道狹窄缺口。進去之後,他才發現這臨時陣地內部比外麵看起來更複雜,通道蜿蜒,連接著好幾棟建築的地下室,形成了一個小型的防禦網絡。空氣裡彌漫著汗味、機油味和一種壓抑的緊張感。
他被帶進一個類似地下車庫的地方,這裡被改造成了臨時的指揮點和休息區。幾個麵色疲憊、手持武器的人圍攏過來,眼神裡充滿了懷疑和審視。角落裡堆著一些物資箱,幾個傷員靠牆坐著,低聲呻吟。
一個看起來五十多歲、臉上有一道猙獰舊疤、眼神如同鷹隼般的男人站在中間,他手裡拿著陳默的激光焊槍,正仔細打量著。他就是那個蒼老聲音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