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冽的泉水暫時滋潤了乾涸的喉嚨,緩解了身體的灼痛,但無法驅散彌漫在精神上的寒意。陳默站在那株刻滿詭異符號的“人臉蘑菇”前,指尖撫過那些粗糙的刻痕,仿佛能觸摸到久遠年代前另一個絕望靈魂留下的警告。
光是指引,亦是囚籠。
母體沉睡,勿驚。
循聲可至邊界。
每一個詞都像冰冷的針,刺穿著他剛剛因找到水源而略微放鬆的神經。他抬起頭,目光穿透菌林間彌漫的慘白熒光,投向那未知的、傳來微弱脈動聲的黑暗深處。
母體……就在那裡。這片巨大菌林的心臟,或者大腦。
“默……默哥,這水好像真沒問題……”猴子抹了把嘴,臉上恢複了些許血色,但眼神依舊不安地四處張望,“咱們接下來怎麼辦?這鬼地方呆久了心裡發毛。”
其他幸存者也圍攏過來,期待地看著陳默。經過連番死裡逃生,這個沉默寡言卻總能找到一線生機的男人,無形中成了他們的主心骨。
陳默收回目光,看向地上那些簡陋的刻痕,特彆是那條指向某個方向的彎曲線路。“跟著脈動聲走。”他沉聲道,聲音在寂靜的菌林中顯得異常清晰,“去找‘邊界’。”
“脈動聲?什麼脈動聲?”一個幸存者側耳傾聽,一臉茫然。除了絕對的寂靜和背景般的深淵嗡鳴,他什麼也聽不到。
陳默沒有解釋。那種感知,如同他對能量流動的直覺一樣,無法言傳。他率先邁步,沿著刻痕指示的方向,向著菌林深處走去。
腳下的菌毯柔軟而富有彈性,吸收了一切腳步聲,使得他們的行進如同幽靈般悄無聲息。周圍巨大的發光蘑菇沉默地矗立著,菌蓋上的微光隨著那若有若無的脈動聲極其緩慢地明滅,仿佛在進行著悠長的呼吸。
越往深處走,菌林的密度似乎越大,蘑菇的形態也越發奇詭怪誕。有些菌柄上布滿了類似神經網絡的發光脈絡;有些菌蓋下垂落的氣生根須如同活物般輕輕搖曳;甚至有一些小型的、像燈籠一樣的菌類漂浮在半空中,隨著氣流緩緩移動。
空氣中的孢子塵埃也更加濃鬱,呼吸間都帶著那股特有的土腥氣,但奇異地並未讓人感到不適,反而有一種莫名的……安寧感?疲憊感如同溫水般悄然蔓延,讓人想要就此躺下,沉入這片柔軟的熒光之中,長睡不醒。
“嘿……你們有沒有覺得……有點困?”一個受傷較重的幸存者腳步開始踉蹌,眼神有些渙散。
“彆停下!”陳默低喝一聲,強行提振精神。他敏銳地察覺到,這片菌林不僅在物理上包圍著他們,更在精神上施加著某種潛移默化的影響!那種脈動聲,那些孢子,似乎都在傳遞著一種“休息”、“融合”的意念。
母體的低語?它希望闖入者留下,成為這片菌林的一部分?
他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尖銳的痛感讓他瞬間清醒了幾分。他回頭看向其他人,猴子的眼神也有些迷茫,另外兩人更是幾乎要閉上眼睛。
“清醒點!”陳默抓住猴子的肩膀,用力搖晃,“這地方不對勁!它在影響我們的腦子!”
猴子一個激靈,甩了甩頭,驚出一身冷汗:“操!我就說怎麼老想睡覺……這鬼地方!”
他們互相提醒,強行對抗著那股越來越強的精神倦怠,加快腳步向前。陳默更加專注地追蹤著那越來越清晰的脈動聲,它如同黑暗中的燈塔,指引著方向。
又前行了不知多久,前方的菌林形態再次發生變化。那些巨大的蘑菇逐漸變得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低矮的、如同地毯般鋪滿地麵的紫色熒光苔蘚。脈動聲在這裡變得異常強烈,仿佛源頭就在附近。
而在這片紫色苔蘚地的中央,他們看到了令人震撼的一幕——
一株無法用語言形容其龐大的超級菌類生物,占據了整個視野。它的主體並非直立的蘑菇,而是一個如同山巒般隆起的、半透明的巨大菌核,內部流淌著如同熔岩般緩慢湧動的、散發著強烈白光的粘稠液體。那就是脈動的源頭,每一次“心跳”,都讓整個空間的熒光為之明暗交替。
無數粗壯的、散發著各色熒光的菌索從這巨大的菌核上延伸出來,如同血管神經網絡般,連接著遠方所有的蘑菇,為整個菌林輸送著能量和信息。這就是……母體?
在菌核的基座周圍,散布著一些凸起的、如同卵囊或繭蛹般的半透明結構。借著母體核心裡散發出的強光,可以隱約看到裡麵包裹著一些模糊的陰影——有的像是動物的骨架,有的……則呈現出明顯的人形輪廓!它們靜靜地躺在那裡,仿佛在沉睡,又像是被消化吸收了一半的養分。
那些未能離開的探索者?最終都成了母體的“一部分”?
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幸存者們驚恐地看著那些“繭蛹”,連連後退。
陳默強壓下心中的悸動,目光快速搜索。按照刻痕的提示,“邊界”應該就在這附近。他循著脈動聲最強的方向望去,隻見在母體菌核後方,岩壁之上,似乎有一個被濃密發光苔蘚覆蓋的、不規則的裂縫,一股微弱但穩定的氣流正從那裡吹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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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出口?所謂的“邊界”?
但想要到達那裡,必須繞過這巨大的、如同活物般搏動著的母體菌核。誰也不知道驚擾了這沉睡的龐然大物,會引發什麼後果。
“看……看那邊!”猴子突然壓低聲音,指著母體菌核側麵的一片陰影。
那裡,靠近岩壁的地方,竟然搭建著一個極其簡陋的庇護所——用枯死的菌杆和苔蘚搭成的小窩棚,旁邊甚至還有一個用石頭壘砌的、早已熄滅的火塘痕跡。窩棚裡,似乎有一具蜷縮著的、早已風乾的人類骸骨。
骸骨的姿態很平靜,手中似乎還緊緊握著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