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是鐵軌通道內唯一的主宰。
並非純粹的虛無,而是某種具有黏稠質感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線與聲音的濃重陰影。陳默和鴉行走在其中,腳步放得極輕,如同在巨獸沉睡的喉嚨裡穿行,生怕一個不慎,便會引來徹底的吞噬。
他們跟隨著“影子”留下的痕跡。
那並非肉眼可見的足跡,甚至不是能量殘留,而是一種更加抽象、更加令人不安的“存在證明”。陳默的靈能感應必須凝聚到極致,才能捕捉到那細微的空間“褶皺”——仿佛現實的結構被某種無法理解的力量短暫地拉伸、扭曲,然後又被粗暴地彈回原狀,留下了一道道肉眼不可見、卻在靈能視野中如同疤痕般的軌跡。
這些“虛跡”筆直、精準,毫無猶豫地指向通道深處,仿佛那個被稱為“影子”的存在,對這條路徑熟悉到如同呼吸。沿途,他們看到了更多“公司”士兵的殘骸。與之前那個中轉站的屍體如出一轍,都是瞬間斃命,武器大多未曾激發,臉上凝固著極致的驚駭。有些屍體甚至呈現出部分“缺失”的狀態,仿佛被某種力量直接從世界上抹除了一部分,斷麵光滑得令人膽寒。
“它……在清除所有靠近的‘乾擾’。”陳默低聲道,聲音在死寂的通道中顯得格外清晰。他懷中的圓柱形容器越來越冰冷,“初始之心”的搏動已經微弱到幾乎難以感知,如同風中殘燭。萊桑德博士的遺產,正在他們手中緩緩凋零。
鴉沒有說話,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感知周圍的環境上。她的直覺和對危險的嗅覺,在這種時候甚至比陳默的靈能更加敏銳。她突然停下腳步,舉手示意。
陳默立刻靜止,靈能如同觸手般向前延伸。
前方通道出現了一個向右的急轉彎。在轉彎處,他們感知到了不同於“虛跡”的能量波動——一種穩定的、帶著微弱電磁嗡鳴的能量源,以及……生命反應!不是孢子生物,也不是“影子”,而是人類的生命反應,雖然微弱,但確實存在!
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警惕。這裡還有幸存者?還是“公司”的另一支隊伍?
鴉打了個手勢,示意自己先上前偵查。她如同融入陰影的貓,悄無聲息地貼近轉彎處,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去。
幾秒鐘後,她縮了回來,對陳默做了幾個簡潔的手語:【小型前哨。三人。裝備精良。有獨立能源。狀態疲憊,高度緊張。】
不是“影子”,也不是怪物。是一處人為的據點。
陳默的大腦飛速運轉。是敵是友?在這個地方設立前哨,對方的目標是什麼?他們是否有能挽救“初始之心”的設備或能源?
風險巨大。暴露自己,可能引來攻擊,也可能驚動那個不知何時會折返的“影子”。但“初始之心”的時間不多了,繼續漫無目的地跟著“影子”的痕跡走下去,很可能最終隻得到一顆徹底停止跳動的死物。
賭一把。
陳默深吸一口氣,將背後的容器解下,輕輕放在地上隱蔽處。他示意鴉保持警戒,然後舉起雙手,緩緩從轉彎處走了出去。
“不要開槍!”他儘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和,但長期緊繃的神經讓他的語調依舊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沙啞和疲憊,“我沒有武器!需要幫助!”
通道前方大約五十米處,利用幾節廢棄的車廂和沙袋構建了一個簡易的防禦工事。工事後麵,三雙充滿血絲、寫滿警惕和疲憊的眼睛立刻鎖定了他。三人都穿著統一的、帶有某種陳默未曾見過的徽記的灰色製服,並非“公司”的製式裝備,看起來更加……簡陋,但帶著一種曆經磨礪的堅韌。他們手中的槍械穩穩地指著陳默。
“站住!你是誰?怎麼會在這裡?”一個看起來像是頭領、臉上帶著一道猙獰疤痕的男人低吼道,他的聲音同樣沙啞。
“我叫陳默,從遺落之都邊緣逃出來的。”陳默選擇部分實話實說,目光掃過他們工事後方那台閃爍著穩定光芒的小型發電機,“我的同伴受了重傷,我們攜帶的……一件重要的生物樣本……快要失去活性了。它很重要,關乎能否解決孢子危機。我需要能源,至少維持它的生命信號!”
他刻意模糊了“初始之心”的來源和性質,隻強調其重要性。
“解決孢子危機?”疤臉男人嗤笑一聲,眼神中的懷疑更重,“就憑你?還有你那不知所謂的‘樣本’?你知道每天有多少自以為是的蠢貨死在這片廢墟下麵嗎?滾開!我們沒空也沒資源管你的閒事!”
他旁邊的另一個年輕些的隊員似乎有些不忍,低聲道:“頭兒,他看起來不像是‘公司’的走狗,也不像是那些瘋子……”
“閉嘴!”疤臉男人厲聲打斷他,“在這裡,同情心死得最快!”
陳默的心沉了下去。對方戒備心極重,難以溝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