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掘墓人”鏽釘所指的路，並非坦途。
那是一條隱藏在巨型通風管道破裂處後方的、近乎垂直的維護豎井。鏽蝕的金屬梯級大部分已經脫落或脆弱不堪，隻能依靠嵌入混凝土井壁的、早已失去防護的鋼筋纜線作為支點，進行近乎徒手的攀爬。井壁上布滿了濕滑的苔蘚和冷凝水，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鐵鏽和常年不流通的黴味。
背負著沉重容器的陳默，每一次向上挪動都異常艱難。冰冷的金屬外殼不斷撞擊著井壁，發出沉悶的響聲，在深邃的豎井中回蕩，讓他時刻擔心會引來不必要的注意。下方，鴉負責斷後，她的動作依舊輕靈，但緊繃的身體線條顯示出她同樣不敢有絲毫鬆懈。鏽釘則夾在中間，求生欲壓倒了對高度的恐懼，他攀爬得咬牙切齒，不時有鬆動的碎石被他碰落，墜入下方無底的黑暗。
陳默的靈能在這封閉的豎井中受到了極大的限製，如同被無形的牆壁束縛，隻能勉強感知到上下十幾米範圍內的能量流動。他無法再追蹤“影子”那令人不安的“虛跡”，這反而帶來了一種扭曲的“安全感”——至少，那個東西似乎不在這裡。
攀爬了不知多久，上方終於出現了一抹不同於應急燈慘白光芒的、灰蒙蒙的微光。同時，一股帶著泥土和腐敗植物氣息的、相對“新鮮”的空氣流瀉下來。
“快到頂了！”鏽釘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和喘息，“上麵就是舊供水管網的主乾道，沿著它向西，就能抵達‘蒼穹之眼’的外圍屏障！”
最後的十幾米顯得格外漫長。當陳默的手終於扒住豎井頂端的邊緣，奮力將身體和沉重的容器拖上去時，他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巨大的、圓形的混凝土管道內部。管道直徑超過五米，底部有乾涸的水痕和沉積的淤泥，管壁上方每隔一段距離就有破損的柵格口，那些灰蒙蒙的天光正是從這些柵格透入，也帶來了外界的氣息。
這裡就是舊時代的供水主乾道之一。
陳默將容器小心放下，劇烈地喘息著，手臂因為過度用力而不受控製地顫抖。鴉和鏽釘也先後爬了上來，同樣疲憊不堪。
“休息五分鐘。”陳默靠坐在管壁上，拿出數據板，嘗試定位。這裡的信號依舊極其微弱，但比地下深處要好一些。結合鏽釘的描述和地圖殘片，他大致確認了他們目前的位置——確實已經非常接近“蒼穹之眼”標注的區域。
“‘蒼穹之眼’……外麵是什麼樣的？”陳默看向鏽釘，問道。多了解一分目標的情況，就多一分準備。
鏽釘的臉上掠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混合著敬畏與恐懼。“一道牆，”他啞聲說道，用手比劃著，“一道看不見，但真實存在的‘牆’。我們的人嘗試過各種方法，都無法穿透。任何未經識彆的物體靠近到一定範圍，無論是人，還是無人機，都會被……分解。就像剛才那個‘影子’做的一樣，但更加……製度化。像是一種自動運行的規則。”
無形的壁壘，自動的分解。這描述讓陳默想起了萊桑德博士日誌中對“淨化協議”的警告——那是一種格式化的、無差彆的抹除。難道“蒼穹之眼”的外部防禦，就是“淨化協議”的一部分？或者說，是“影子”那種力量的規模化、係統化應用？
“有沒有什麼……入口？或者識彆的方法？”鴉冷靜地問道。
鏽釘搖了搖頭：“我們沒找到。也許‘公司’的人知道，但他們守口如瓶。我們隻知道，那裡麵是舊時代守望者最核心的遺產之一，據說藏著能決定這片土地命運的東西。”他看了一眼陳默背著的容器，意有所指。
決定命運的東西……是“淨化協議”的激活密鑰，還是其他什麼？陳默摸了摸口袋裡那枚裂紋遍布的權限金屬牌，又看了看數據板裡萊桑德博士的研究資料。兩條道路的終點，似乎都指向了那片被無形壁壘守護的區域。
休息時間一到，三人再次啟程。沿著寬闊的管道向西行進，比在狹窄的隧道和豎井中要輕鬆一些，但精神上的壓力絲毫未減。管道並非完全直線，時有分支和塌陷，需要不斷判斷方向。鏽釘對這條路似乎確實熟悉，在他的指引下，他們避開了幾處明顯的危險區域和一些潛伏在陰影中的地下生物。
隨著不斷前進，陳默能清晰地感覺到，周圍環境的能量場正在發生變化。一種穩定的、覆蓋範圍極廣的、帶著微弱嗡鳴的能量壁壘如同一個倒扣的碗，籠罩在前方。他的靈能觸碰到那層壁壘時，立刻感受到一種溫和卻堅定不移的排斥力，仿佛在警告他不可逾越。
這就是“蒼穹之眼”的屏障。
同時，他也感知到，懷中“初始之心”的搏動，在接近這層壁壘時，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仿佛被吸引般的共鳴。而數據板裡萊桑德博士的研究文件，某個關於能量頻率匹配的模塊，也自動高亮了起來。
難道……萊桑德博士的研究，並不僅僅是理論？他的“反向抑製理論”，是否需要借助“蒼穹之眼”的某種設施，或者其本身的能量場來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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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沉思之際，走在前方探路的鴉突然停下，舉手示意。
陳默和鏽釘立刻隱蔽到管道壁的陰影中。
鴉無聲地向前移動，片刻後返回，臉色凝重：“前方管道出口有情況。出口外是一片廢墟峽穀，‘蒼穹之眼’的屏障就在峽穀對麵。但是……出口附近有戰鬥痕跡，很新。而且，我感知到了熟悉的生命信號。”
熟悉的生命信號？陳默心中一緊，立刻延伸靈能。
果然！在管道出口外側不遠的地方，他感知到了林曦那溫和而堅韌的生命能量，以及猴子那獨特、帶著預判天賦的、略顯紊亂的精神波動！隻是，兩人的狀態似乎都不太好，能量場顯得虛弱而急促。
b隊！他們果然也抵達了這裡，而且似乎經曆了戰鬥！
“是他們。”陳默低聲道，眼中閃過一絲迫切。他終於要和林曦、猴子彙合了！他們帶來了“蒼穹之眼”的鑰匙儘管是破損的）和另一條道路的“種子”，而林曦他們或許掌握了更多關於屏障和內部情況的信息。
然而，鏽釘的臉色卻變得有些難看：“外麵有戰鬥？是‘公司’的人嗎？還是……彆的什麼？我們最好小心點。”
陳默點了點頭，壓下立刻衝出去的衝動。他示意鴉保持警戒，自己則小心翼翼地向管道出口摸去。
管道出口位於一處陡峭的岩壁底部，外麵是一個布滿碎石和扭曲金屬的廢棄峽穀。峽穀對麵，大約數百米外，空氣呈現出一種不自然的、水波般的扭曲感，仿佛隔著一層看不見的熱浪——那就是“蒼穹之眼”的無形壁壘。
而在出口附近的碎石堆中，陳默看到了激烈交火的痕跡：能量武器灼燒的焦痕，爆炸留下的彈坑，以及……幾具穿著“公司”製服的屍體。
林曦和猴子並不在視線內，但陳默的靈能清晰地指示出，他們藏在幾十米外一塊巨大的、布滿彈孔的金屬殘骸後麵。兩人的生命信號雖然虛弱，但還算穩定。
就在陳默準備發出信號聯係他們時，他的靈能感知邊緣，猛地捕捉到了另一股熟悉而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動——那道冰冷的、充滿“否定”意味的“虛跡”，正在以一種飄忽不定的軌跡，在峽穀的另一側，沿著“蒼穹之眼”的屏障外圍，緩緩巡弋！
“影子”……它也在這裡！它像是一個忠誠的守衛，或者說一個無情的清道夫，徘徊在這最終之地的門外！
陳默的心沉了下去。彙合近在眼前，希望仿佛觸手可及，但最大的威脅，也同樣如影隨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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