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可不能臟了曲村長的地!我這身上全是土,不得體麵!”
拍了半晌,直到衣服上的灰都快拍散了。
他才搓著手,低著頭,小步湊過來,嗓門壓得低低的。
“曲村長,您天天忙得腳不沾地,不是修渠就是開會,還要操心糧倉的事……我不繞彎子了,直說吧。”
他頓了頓,歎了口氣。
“我們青牛村的麥子,再有個七八天就能收了,地裡的穗子都沉得彎了腰。我們……我們是想,能不能借你們那台拖拉機,幫我們搶收幾天?”
“油錢我們出,開拖拉機的師傅我們管飯,頓頓有肉!每頓飯都保證有葷有素,熱湯熱菜,絕不含糊!師傅辛苦了,我們一定照顧到位!用完了,再給您送四袋麥麩,一袋也不少,實打實的分量,一點不賴!這可是我們全村的心意,絕不會虧待您!”
他眼睛死死盯著曲晚霞,生怕她搖頭拒絕。
糧食就是命根子。
收晚了,一地金黃的小麥全泡湯。
曬不乾、存不住,發芽的發芽,黴變的黴變。
一家人就得餓肚子。
孩子哭、老人愁。
冬天沒糧,來年春荒更是難熬。
那可是整整一年的口糧啊,半點馬虎不得!
曲晚霞沒料到,他真是為拖拉機來的。
原以為他是來商量彆的事,結果竟是為了爭搶這台鐵牛。
她想幫,真心想幫,可真沒把握能答應下來。
於是她歎了口氣,把實情攤開說了。
“我們村後天就開始搶收,時間已經排得滿滿的,最快也得五天才能全部收完。可前麵已經有五個村提前說好了,人家早就排了隊,簽了字,定了日子。你們來晚了,得排在他們後頭。等他們用完,我們才能輪到你們。”
往年沒機器,二十來天才能收完。
天不亮就得下地,彎著腰一鐮一鐮割。
割完還得靠人背、牛拉,一趟趟往曬場運。
日曬雨淋,手腳磨出血泡。
夜裡還得輪班守麥堆,生怕一場雨毀了整年辛苦。
去年靠一台拖拉機,省了一半時間。
一天能收十幾畝,效率翻了倍。
大夥都嘗到了甜頭,才知道機器這東西,真是救命的家夥。
今年加了兩台,村裡人歡天喜地,都指望這回能早早收完,少受罪。
可再多的機器,也是有限的。
先來的那幾個村,肯定有份兒。
排在後頭的,她真不敢打包票,實在無法保證時間。
更彆提老天爺要是突然發脾氣。
一場大雨接連下個三四天,地裡的麥子全得爛在泥裡。
穗子一泡水就發芽,麥粒一受潮就黴變。
再值錢的糧食,轉眼就成了一堆廢草。
張勝一聽,眼神瞬間暗了下去。
他低頭盯著腳尖,鞋麵上沾著的泥都看不清了。
心裡直罵自己。
早乾啥去了?
彆人三月就去打聽、四月就預約,我咋拖到這時候才想起來?
要是耽誤了收麥子,他可就成了全村的罪人了!
鄉親們指著鼻子罵他都該,老婆孩子也得跟著挨餓。
那日子……想都不敢想。
張勇敢也急得直搓手,手心全是汗,一邊來回踱步,一邊低聲念叨。
“這可咋辦……這可咋辦……”
他猛地抬頭,衝曲頌霖懇求道:“村長,你們村不是有兩台拖拉機嗎?能不能輪著用?今天用這台,明天用那台,錯開時間,這樣彆的村也能搭個順風車啊!也算大家夥兒互助一把!”
曲頌霖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道:“輪著用?你以為拖拉機是擺設?修一台都不容易,零件難買,師傅也忙!一台出問題,另一台也頂不住!再說了,誰先誰後全按排隊來,合同都簽了,誰也不能亂來。輪到你們村?那還不得排到最後!”
拖拉機就倆,每天從天亮乾到天黑,連軸轉都忙不過來。
誰也不能插隊,就算曲晚霞點頭答應,彆的村也不會答應。
人家早排著,憑什麼讓你先?
公不公平?
人心不服啊。
這話一出,張勇敢直接閉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