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父見老伴沒有反對,立刻接上話,聲音抬高了些。
“這事就這麼定了。傅以安既然是入贅的,就得守規矩。既然不守規矩,那就彆怪我們不留情麵。”
曲秋娥瞪大了眼睛。
她的小手猛地一鬆,整個人都愣住了。
她呆呆地轉過頭,目光直直地投向站在一旁的曲易軒。
曲易軒站在那裡,臉色慘白,眼神空洞,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完了完了。
他心裡一遍遍重複著這兩個字。
他的人生,從今天起,要從雲端狠狠摔進泥裡了。
他不再是那個被寵著護著的小少爺。
他啪嗒一下從椅子上蹦下來,幾步衝到曲秋娥跟前。
明明眼角乾乾淨淨,連一滴淚都沒有。
他卻用臟兮兮的手背胡亂在臉上抹了兩下,假裝剛哭過。
他的聲音顫抖著,哽咽得跟唱戲似的。
“妹妹彆怕。”
“有哥在。”
“誰敢欺負你,我就跟誰拚命!哪怕他是一頭老虎,我也要撲上去咬他一口!”
曲秋娥使勁點頭,淚水還在眼眶裡打轉。
可眼睛卻亮亮的,像綴了星星。
她仰起小臉,用力抱住哥哥的脖子,聲音軟糯又堅定。
“哥哥你最好了!我永遠隻認你一個哥哥!”
這倆小孩兒演得那叫一個真。
聲情並茂,淚眼婆娑,抱得死緊。
活像一對從孤兒院裡逃出來、相依為命的苦命鴛鴦。
全家人麵麵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後齊齊閉上眼,深深地歎了口氣。
真是一句都不想多說了。
再聽下去,怕是要被這出“兄妹情深”的大戲給逼出內傷。
“行了。”
曲晚霞終於站起身。
“傅以安,去洗碗。”
她的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目光掃過他低垂的頭。
曲晚霞懶得搭理,起身往外走。
路過傅以安身邊時,她腳步頓了頓,目光斜斜掃過去。
隨後,抬腳就踹了他兩腳,鞋尖不偏不倚地撞在他小腿上。
誰都沒覺得奇怪。
這事兒,天天上演。
家裡人早已習以為常,連曲媽端著碗從廚房探頭看了一眼,也隻是淡淡地嘖了一聲。
傅以安挨踹就跟吃飯喝水一樣尋常,從不還手,也不辯解。
傅以安連眼皮都沒抬,依舊低著頭。
手指穩穩地捏著那隻沾了油漬的粗瓷碗。
他默默把碗筷收進廚房,一隻隻洗淨,擺進木櫃裡。
流水嘩嘩地衝刷著碗碟,水珠四濺。
在昏黃的油燈下泛著微光,洗得乾乾淨淨。
洗完,他又轉身去灶台邊,蹲下身子,往灶膛裡添了幾根乾柴。
火苗“劈啪”一聲竄起來,映得他半邊臉泛著暖光。
他熟練地架上水壺,不多不少,整整兩壺。
水燒開後,他小心地提下來,倒進兩個搪瓷缸裡,又輕輕蓋上蓋子。
再順手把曲晚霞床頭那個缺了角的茶杯也添滿了熱水。
曲家兄弟仨從來都用冷水洗臉。
寒冬臘月也不例外。
這是他們家的規矩。
勤儉持家,柴火金貴,不能為了個洗臉就糟蹋一鍋熱水。
不然,家裡的柴火都夠不上他造的。
每次他燒水,曲二哥都要冷嘲熱諷幾句:“又給誰當牛做馬呢?”
村裡還沒通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