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漁用力點頭,小手緊緊握住爺爺粗糙的手掌,仿佛要將自己的生命力傳遞過去。
安置好張家爺孫,陸凡轉身,與莫清荷、趙懷安等人一步步走向林家父子。
青竹幫和郡守府的人馬早已將殘破的庭院圍得水泄不通,刀劍出鞘,寒光凜凜,對準了中心那兩個窮途末路之人。
林嘯天癱倒在地,額頭那個血洞仍在汩汩冒血,染紅了他半張臉。
他眼神渙散,瞳孔中的光芒正在飛速流逝,隻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
聽到腳步聲,他用儘最後力氣抬起顫抖的手,指向陸凡,喉嚨裡發出嗬嗬的破風箱般的聲音:
“怪…怪胎……你…你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為什麼…我林家…連這…偏遠之地…的謀劃…都……”
話語未儘,手臂頹然垂落,腦袋一歪,徹底沒了聲息。
雙眼圓睜,死不瞑目,凝固著無儘的迷茫與不甘。
“天兒!”
林撼嶽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哀嚎,猛地撲到兒子身上,老淚縱橫。
他抱著林嘯天尚且溫熱的屍體,身軀劇烈顫抖。
元丹境修士的威壓此刻蕩然無存,隻剩下一個痛失愛子的老人的悲慟與絕望。
“錯了…我們都錯了…貪心不足…惹來了滅頂之災…報應,這都是報應啊!”
他喃喃自語,聲音沙啞,充滿了無儘的悔恨。
然而,此刻的痛哭流涕,在滿院狼藉和血腥麵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陸凡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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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清荷冷哼一聲,上前一步,軟劍指向林撼嶽:“林老鬼,現在知道哭了?早乾嘛去了!縱子行凶,欺壓鄉裡,謀害郡守,哪一樁不是死罪!”
趙懷安亦是神色複雜,既有鏟除心腹大患的輕鬆,也有一絲物傷其類的感慨,他沉聲道:“林撼嶽,束手就擒吧。
桑梓郡,容不下你林家了。”
林撼嶽緩緩抬起頭,渾濁的老眼掃過眾人,最後落在陸凡那平靜無波的臉上,慘然一笑:
“成王敗寇…老夫無話可說…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隻求…留我林家…旁係婦孺…一條生路…”
他深知,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任何反抗都是徒勞。
陸凡那神鬼莫測的手段,早已擊碎了他所有的僥幸。
陸凡看著一瞬間仿佛蒼老了幾十歲的林撼嶽,又瞥了一眼死不瞑目的林嘯天,心中並無多少快意,反而升起一種莫名的空寂。
這弱肉強食的修真界,今日是林家,明日又會是誰?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雜念,對趙懷安和莫清荷道:
“趙郡守,莫幫主,此間首惡已除,剩下的事,就交由二位處理吧。
當務之急,是救治張老爹,安撫百姓。”
莫清荷立刻點頭:“公子放心,我青竹幫有上好的傷藥,這就去取來!”
趙懷安也拱手道:“陸公子高義,本官定會妥善處置林家後續,給桑梓郡一個交代。”
陸凡微微頷首,不再多看林撼嶽一眼。
夕陽的餘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映照在斷壁殘垣之上。
青衫依舊,卻仿佛沾染了幾分洗不去的秋寒。
……
片刻後。
暮色漸沉,陸凡獨自坐在殘破的院落屋頂最高處,一條腿曲起,手臂隨意搭在膝上,默默看著下方。
林家祖宅內一片混亂與淒涼。
幸存的一些旁係子弟和仆從正倉皇地收拾著細軟,拖家帶口,準備在天黑前離開這片是非之地。
哭泣聲、斥罵聲、雜物碰撞聲交織在一起。
林莽斷腕處草草包紮著,臉色慘白如紙,拉著同樣麵無人色的林浩,跪在院中,對著郡守府的管事不住磕頭,聲音淒惶:
“大人!趙郡守!陸公子!我們知錯了!真的知錯了!求求您,饒我們一條狗命吧!我們願意做牛做馬……”
“都是這兩個蠢貨!招惹強敵,毀我林家百年基業!”
幾位僥幸未參與核心爭鬥、但同樣失去依靠的林家長老,此刻正指著林莽父子破口大罵,神情激動,仿佛要將所有罪責都推到他們身上。
趙懷安派來的管事麵無表情地一揮手,幾名郡守府衛士上前,毫不客氣地將哭嚎掙紮的林莽和林浩拖走,押往郡守府大牢。
他們的命運,已然注定。
一場喧囂似乎即將落幕。
可陸凡心裡卻空落落的,並沒有想象中惡有惡報的快意,反而像是堵了一團濕棉花,悶得慌,還有一絲莫名的……不快。
一道模糊的青色虛影在他身旁緩緩凝聚,隻有他能看見。
風青依抱膝坐在他旁邊,側顏在暮光中顯得有些不真實。
“怎麼,覺得不夠痛快?”她清冷的聲音直接在陸凡腦海響起。
陸凡撓了撓頭,有些煩躁:“也說不上來。
就是……感覺不得勁。
你看,壞人伏法了,好人……呃,張老爹和小漁也算得救了,桑梓郡好像也太平了。
可我怎麼就覺得……挺沒意思的?”
他頓了頓,組織著語言:“好像打生打死一場,最後就看了場鬨劇收場。
那林莽林浩,之前多囂張,現在磕頭求饒的樣子又忒難看。
還有那些長老,出事前屁都不敢放,現在跳出來罵街……真特麼……”
“虛偽?”風青依接話。
“對!就是虛偽!沒勁透了!”陸凡一拍大腿。
風青依虛幻的嘴角似乎微微動了一下:“這便是紅塵俗世,因果循環。
你隻看到了結局的醃臢,卻未看到因果鏈條的必然。”
“林家仗勢欺人,是因。你出手乾預,是緣。林家覆滅,是果。
其間每一個選擇,都導向此刻的終局。
林莽父子的醜態,長老們的推諉,不過是這果上必然附著的塵埃罷了。”
“你覺得不快,是因為你的心,還停留在對錯分明、善惡有報的簡單層麵。
但修真之路,漫長崎嶇,更多時候,是利益糾纏,是力強者勝,是身不由己。
今日你覺他們醜陋,他日你若力不如人,或許下場更為不堪。”
陸凡沉默了一下,悶悶道:“風大佬,你說得我更抑鬱了。
合著修煉來修煉去,就是比誰更狠、更不要臉?”
“非也。”風青依搖頭,“力量是手段,而非目的。
劍為何而鋒利?為守護,為斬斷枷鎖,亦或隻為殺戮?答案在你心中。”
“你需找到你的劍心。
持劍為何?為何而出劍?想不明白這一點,縱有通天之力,也不過是一柄無主之劍,易折易鏽。”
她望向天邊最後一絲餘暉,虛影似乎更淡了些。
“今日之事,於你而言,或許正是磨去你心中某些天真幻想的開始。
看清這世界的真實麵貌,無論美醜,然後,再決定你手中的劍,該指向何方。”
“是隨波逐流,淪為隻知爭強鬥狠的兵刃。還是堅守本心,成為劈開迷霧的光……選擇,在你。”
說完,她的虛影便緩緩消散,仿佛融入了漸濃的夜色。
陸凡獨自坐在屋頂上,看著下方最後幾盞燈籠在廢墟間移動,最終歸於黑暗和寂靜。
夜風吹過,帶著涼意和淡淡的血腥味。
他咂咂嘴,低聲咕噥:
“選擇麼……聽起來就好麻煩。
不過……”
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臂,骨骼深處,那些微塵劍竅似乎隨著他的心意,發出幾不可察的溫熱。
“總得選條路走下去,不然怎麼對得起……我這身豪華配置?”
“喂,風大佬,你說你們……到底為啥選我啊?”他對著空氣,問出了心底盤旋已久的疑問。
夜風習習,沒有回應。
隻有遠處郡守府方向,隱約傳來更夫敲響的梆子聲。
一更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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